“我先给姑母施针,你们先想一想,看还有没有其他的解决办法。”沈玉枫开口打破了房间内的宁静。
那个两全其美的方法,他确实已经想到了,但是他却做不了主,除非……
房门外轻轻的脚步声响起,进来的是端着一个木质托盘的洛冰,上面放了一壶烈酒和一碗热水。
沈玉枫示意洛冰将托帕放在了桌上,他走到桌前,端起酒壶将里面的烈酒全部倒在了一个空碗里,然后从自己随身携带的药包里取了几根针出来丢在了碗中。
做完这些之后,他又从身上摸出一包药粉出来,将药粉全部撒在了那碗冒着白烟的热水当中。
“用这碗水给姑母擦一擦手心和脚心,待会我要施针。”沈玉枫开口说道。
“我来吧。”
桃灼和桃夭夭已经不约而同地站起了身,却被一旁的桃桓抬手阻止了。
桃夭夭回头看了一眼桃灼,见桃灼微微对她点了点头,她便笑了笑,端着那碗热水捧到了桃桓的面前。
桃桓从身上取出一块锦帕,就着桃夭夭捧着的那碗水沾湿之后,仔仔细细地给沈卿尘擦了擦手心。
手心擦完之后,他又侧身褪去了沈卿尘的鞋袜,将沈卿尘的脚心也擦拭了一遍。
动作轻柔,不见任何敷衍。
桃桓的举动看得桃夭夭心中大喜,她对这个爹爹的满意度,似乎上升了一个档次。
“你们让开一些,我要施针了。”沈玉枫洗净了双手,挽起衣袖坐在了洛冰搬来的一个杌凳上。
他屏息凝神,从酒碗里捏了银针出来,在沈卿尘的头顶、额上和心口处选了几处大穴扎入了银针,又轻轻地用手指捻了捻,又在沈卿尘的手心和脚心处各扎了一针,同样轻轻捻了捻。
轻捻过后,昏迷中的沈卿尘忽然皱了皱眉头,然后剧烈咳嗽了几声。
“快!扶姑母起来,取个痰盂过来!”看着沈卿尘的脸色,沈玉枫沉声开口。
“痰盂来了。”洛冰从床尾递了一个痰盂过来。
桃桓坐在床头边,轻轻扶起了沈卿尘。
又是几声剧烈的咳嗽,沈卿尘“噗”地一声,吐出了一大口红中带黑的血来,也缓缓睁开了双眼。
“好了,这一关暂时是过去了,下一次可就没这么幸运了。”沈玉枫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终于彻底地松了一口气。
他一边给沈卿尘取针,一边又忍不住嘟嘟囔囔:“也幸好我总觉得眼皮跳,没敢走太快,不然的话,等我回到玄幽王府你们再寻我过来,姑母这罪,可就要受大了!”
“沈玉枫,谢谢你!”桃夭夭也松了一口气,低声跟沈玉枫道谢。
“谢什么谢,她是我姑母,我自然得尽心尽力地救她。”沈玉枫说道。
“卿尘,你觉得如何?还有哪里不舒服?”桃桓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和缓,他拥紧了怀中沈卿尘的身子,心里又是一阵自责。
听到身后桃桓的声音,沈卿尘的身子微微一僵,她轻轻地摇摇头,没有回答桃桓的话,也没有回头看桃桓一眼,而是双目含泪地看着沈玉枫:“玉枫……你是玉枫,都长这么大了……”
她对着沈玉枫伸出了手,沈玉枫便蹲下身来,将那张俊脸贴在了沈卿尘的手上,还乖巧地蹭了蹭。
“是啊姑母,我是玉枫,您的亲侄儿玉枫,您看我长得英不英俊?比起我爹当年如何?”
房内的人都被沈玉枫的话逗笑了,沈卿尘也虚弱地扯了扯嘴角。
“娘,我是夭夭,您还记得吗?刚才您昏迷之前,咱们已经相认过了,您……不会又把我忘了吧?”桃夭夭也蹲在了床边,可怜兮兮地开了口,生怕刚刚认来的娘亲再将自己给忘了。
沈卿尘的鼻子又是一酸,忙不迭地摇了摇头,她从桃桓怀里挣脱了出来,弯下腰去将桃夭夭紧紧地拥进了怀中。
不同于刚才相认的痛哭流涕,这一次的相拥,沈卿尘的情绪十分平静,就算流泪,也是默默地流,只是抽噎声有些大。
桃夭夭便一动也不动地伏在了沈卿尘的肩上,伸出右手轻轻拍打着沈卿尘的后背。
“都过去了娘,不管之前发生过什么事都过去了……
现在我已经回来了,我们一家人已经团聚了,再没有比这更开心的事情了,您不应该哭,应该笑才是!”桃夭夭笑着劝道。
“夭夭说得没错,你能回家,娘应该高兴才是!”沈卿尘点了点头松开了桃夭夭,却又担忧地给桃夭夭检查起来:“夭夭,娘刚才,没有伤到你吧。”
她将桃夭夭的身体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都检查了一遍,直到确认桃夭夭没有受伤之后,她才抹了一把眼泪。
抹完眼泪过后,她却又轻轻牵起了桃夭夭的右手,手指也若有若无地拂过了桃夭夭的右手手腕。
牵过右手之后,她又拉了拉桃夭夭的左手,同样用手指拂了拂桃夭夭的手腕处。
桃夭夭只以为这是沈卿尘爱抚,并没有将这个细节放在心上,倒是同样蹲在她身边的沈玉枫忽然若有所思地皱了皱眉头。。
“姑母,您身子能大好真的是太好了,我爹知道之后一定会很高兴的,我回去之后就给我爹飞鸽传书去报喜!”
沈玉枫从地上站起身来,又嘱咐道:“但是您可得切记,今后再不能妄动内力了,刚才侄儿已经说过表哥他们了,您自己也要注意。”
沈卿尘点点头,沉思了片刻之后忽然开口:“你们刚才说的话,我已经听到了,有件事,姑母想跟你商量一下。”
“什么事?姑母请说。”沈玉枫笑着开口。
“是……跟我的病有关的事情,我想……单独跟你谈谈。”沈卿尘迟疑着开口。
沈玉枫一愣,抬头对上沈卿尘认真的眼,他便重重地点了点头:“姑母,侄儿或许已经知道你想说的是什么事了。”
这件事,也是他刚才想说,但是又没说出口的事。
“姑母,侄儿觉得,与其你我二人关起门来说,倒不如当着大家的面说出来,我觉得,表妹最有权利知道这件事。”沈玉枫看了一眼桃夭夭说道。
“什……什么事啊?说得这么神秘。”桃夭夭被沈玉枫的那一眼看得有些莫名其妙。
“姑母,您下定决心了吗?若是下定了决心,侄儿就要说出来了。”沈玉枫低头跟沈卿尘确认道。
沈卿尘笑了笑,认真地点了点头:“自然是下定决心了……十五年了,姑母从来没有像这一刻如此清醒过,你们难道不想姑母一直清醒下去吗?”
“想是想,只是,姑母您会觉得可惜吗?”沈玉枫动容地说道。
“有什么可惜的。”沈卿尘笑着摇摇头,她抬起头来看着桃夭夭,并伸手将桃夭夭拉坐在了她的身边。
“夭夭是我的女儿,我是她娘,从她出生到现在,我从未给过她什么,也从未尽到过做一个母亲应尽的责任,我亏欠夭夭太多,就算拿我这条命给她我都不会眨一眨眼睛,更何况,是这一身已经对我来说无用了的功夫呢。”
“娘,你们在说什么呢?”桃夭夭被沈卿尘的话吓到了,她不解地看了沈玉枫一眼,慌忙又跟沈卿尘解释:
“娘,我从来没有受过什么苦,也从来没有怪过您,我喜欢您还来不及呢,又怎么可能怪您呢?您跟沈玉枫这是打什么哑谜呢?女儿听不懂啊!”
“听不懂就听不懂吧,你娘这是为你好。”桃桓忽然沉声开口,似乎已经懂了沈玉枫的话。
“沈玉枫,你来说。”桃夭夭皱了皱眉头,抬手指了指沈玉枫。
沈玉枫耸了耸肩膀:“其实也没什么,刚才我已经提到过了,姑母今后切不可妄动内力,不然的话,便会有生命危险,所以,她这一身功夫,便只能舍弃了。”
“这个我知道,然后呢?”桃夭夭再次皱了皱眉头,她还是没有听懂。
“然后……”沈玉枫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姑母出自玉剑山庄,对玉剑山庄的古籍研究颇深,玉剑山庄有一门功法,可以以功渡功,而我,恰好知道那门功法,也勉强可以催得动。”
“什么是以功渡功?”桃夭夭又问,她听到了门外的脚步声,便回头看了一眼,看到的是端着药碗进来的白芷。
听到“以功渡功”几个字,白芷的脸上划过一丝震惊,接着便是一阵心疼。
“说啊,什么是以功渡功!”桃夭夭皱着眉头思索了许久,似乎隐隐约约地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她不可置信地抬头看了一眼沈卿尘,沈卿尘的脸上,是一片云淡风轻的坦然,她顿时就红了眼角。
“我刚才已经说过,要想一劳永逸,保姑母永远平安,她身上的这一身功夫,便是一定得舍弃了,但是若真的白白舍弃,难免会舍不得,所以,姑母便想到了一个人,那个人,就是你。”沈玉枫看着桃夭夭说道,
“以功渡功,就是将姑母身上的内力和功夫,在我功法的催动之下,由她身上渡到你的身上,对你来说,便是凭空增加了二三十年的内力修为,对姑母来说,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你胡说,这世上哪儿有这么便宜的事情,我娘舍了这一身功法,对她会有什么影响?”桃夭夭对着沈玉枫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