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萧瑟,秋意浓重,远近原野上繁茂的浓绿盎然早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黄绿相间的衰败。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大到亘古宇宙,小到一棵草木,都难逃由兴转衰的定数。
喊杀声仍在空旷的平原上激荡,巨野军冲至距城墙七十步前后,昌邑城头箭雨飞蝗一般射下,多数被挡在盾牌之外,叮叮当当一片响。也有极少箭支射进盾牌空隙之中,给巨野军造成一定的麻烦。
冒着箭雨再行三四十步距离,便到护城河边,前番出于谨慎,乐进和吕虔根本没考虑过要和巨野军野战,因此坚壁清野,城门紧闭,吊桥高悬,城下布置了重重障碍用来阻挡攻城部队。
护城河经过修整之后变得足有一丈多宽,一丈多深,秋日里并非枯水期,因此河面经过引流之后,蓄水充足,此时墨绿色的水面波光粼粼,像是要将攻城部队全部吞噬掉。
昨夜,巨野军中军大帐中灯火通明,黄、甘二将和参谋长陆议就攻城方案展开了彻夜探讨。昌邑城的地形和防御工事已经考察完毕,了然于胸,接下来就是如何应对了。
没有奇计取城,只剩下按部就班地攻打,但正常攻打也要讲个套路,也要做到进退有据,尤其是城下的护城河,势必会令冲锋部队攻势受阻,而攻势一旦被阻滞,不管有千军万马也只能沦为守城军的活靶子。如何巧过护城河,成了三人当前最棘手的难题。
“咱们数千儿郎一拥而上,每人都担上一袋砂土填它,何惧这小小的护城河。”甘宁率先发话,眼中充满蔑视。“不妥,那护城河又宽又深,若要填平一面,非得咱们全军出动不可,更何况军士若是手持砂土,如何拿的了刀枪盾牌,还有云梯。”黄忠老成持重些,随即否决了甘宁的冒进。
“那就用云梯摆起来做个桥,待通过之后收起云梯正好攻城。”甘宁调整道。“唔,这倒可以一试,只不过如此一来去路虽然解决,但过河之后收了云梯却是断了自家的归路。除非先锋攻城部队能一鼓而下,万一若是失利,云梯必然被毁个七七八八,这数千军士无路可退,只怕都要葬在城下。”黄忠眉头紧锁,道出了自己的担忧。
“这也不成那也不成,河都过不去怎么攻城!”甘宁明显有些急躁了。黄忠捋着须髯,目视陆议道:“议哥儿,方才进账之后你一直不发一言,明日之战我和兴霸都是有些拿捏不稳,不知你有何良策?”
陆议所想除了护城河这些细节之外更多的是整个战局,今日一番观察,对昌邑城的守备状况自己心里有了底,因此他连夜放飞了带有此间敌情的信鸽,以便坐守北海的郭嘉能第一时间给与战术指导。
除此之外,陆议自己心中对敌我实力对比也做了一下盘算,而后失望地发现,想在短时间内靠手上的三万军士竟全功,只怕难比登天。
他能理解黄忠和甘宁此时的心情,毕竟这是二将加盟北海以来的首场战斗,作为首秀谁不想打得漂亮?既要拿下城池,又得尽量减少己方的伤亡率,自然便会显得瞻前顾后、患得患失。
“二位将军,学生觉得方才所讨论的护城河之事,二位已经将所有因素都考虑进去了,想快速通过并且不留后患,只需在甘将军提议之后加上一点即可,那便是待先锋部队到达城下开始架云梯登城时,我军后续部队可轻装上阵,多携砂石,趁城头交战之际迅速插上,将护城河填实,甘将军率麾下八百健儿掩护,防止敌军出城混战。”尽管心中烦恼,陆议还是和风细雨地做了解答,颇有儒风。
“甚好。到底议哥儿想的周全,如此咱们只需分兵派将全力攻城即可。”黄、甘二将点头肯定道。
两千巨野先锋军以云梯为桥梁,迅速通过护城河,又开始拼命清除鹿角、拌马、铁蒺藜等等障碍,再次牺牲百余人,终于到达城下。
云梯缓缓竖起搭在城墙上,盾牌掩护下的弓箭手开始向城头还击,掩护步军登城,攻城战一触即发。
城上曹军手中的滚木礌石开始大发利市,数十斤上百斤重的石块圆木被一人或几人合力丢下城楼,第一波登城的数百壮士还没攀爬到半程,便有大半人被巨石砸中,轰然坠下云梯,城下顿时惨叫连天。
这种还未与敌人面对面便损兵折将的仗打起来最是窝火,身处后队正掩护大军填河的甘宁早已是暴跳如雷,若非手下数名小校拼死拦住,只怕他早就冲过去登梯了。甘宁对自己的职责也明白的紧,只是性格使然,叫他眼睁睁看着平日里同甘共苦、亲密无间的袍泽一个个倒下,又怎能咽下胸中这口恶气!
昌邑城上仿佛有用不完的石头木头,一波又一波倾泻而下,这架势是不把城下敌军全部砸死绝不罢手。饶是巨野军悍不畏死,血肉之躯又怎能比得上坚石硬木,不多时便折了近半人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