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暮时分,芸珂倚着栏杆,静静地望向窗外那一树槐花。身后,槿姨端着一碗药汤向她走来。
“孟丫头,快趁热把这药汤喝了吧,你昨夜受的伤还没好,不应该再抵在这风口了。”
“槿姨,我和珞瑾来长安都已经多久了?”芸珂接过槿姨手中的汤碗,用瓷勺轻轻地将碗中的药渣掠开。
“快三年了吧。”槿姨又回屋中取来锦裘,替芸珂披上。
“三年了?这时间过得可真快。”
“是啊,还记得当时夜鸢那丫头到处给我闯祸。”槿姨回忆起过往,脸上浮现出欣慰的笑容,“这不,阴差阳错把你和珞瑾给劫回来。一个林夜鸢已经让我上火了,如今又多了你们两个让我不省心的。”
芸珂听着也跟着笑了起来。
“珞瑾那丫头天天跟夜鸢打架,摔坏我不少东西,你呢,天天想着法子逃出去。”
“槿姨,你可饶了我吧,哪回儿逃出去不是被你给逮回来。我呀算是服了,从小这偷溜的本领在您这里可算是栽跟头了。”
“栽大跟头!”槿姨听着,得意之下心中喜不自胜。
“是是是,这再狡猾的狐狸也会遇到像您呐,这样好的猎人。”
“你这丫头片子,就会说这些好听的话给我听,其实你槿姨我这个人虽然肚子里没有什么笔墨,但是什么都清楚,你,李永慕,夜鸢丫头,还有苏相,你们各自都有心里的苦,藏着掖着只是不愿意告诉我而已……”
“槿姨其实非常担心林夜鸢吧……”
“那个死丫头,我有什么担心的!她现在想为了李永慕去死!随她高兴吧,我也不想管她了!”
“槿姨……”
“丫头,你不用劝我,也不用安慰我,我现在好得很!她林夜鸢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她就是不惜命,糟践自己,那李永慕把她当回事吗?!”
“槿姨,你别激动,有话慢慢讲,苏子期会把事情处理好的,一定会没事的。”虽然此时此刻极度不想提到这个名字,但还是把他摆出来说事,更令人信服一些。
“她是傻,即便从狱中出来了又怎么样,我跟她说过的话她从来不放在心上!让她不要掺和进那帮人的争夺中去,那其中的利害之处,她这么精明,会什么都不清楚吗?不过是做他人棋子,早晚要送命的!”
芸珂听罢只是笑笑,是啊,不过是做他人棋子,早晚要送命的……
时间缓缓从芸珂手中苦涩的汤碗上流过,两人好似有默契一般,都不再说些什么,只是静静地看这夜色。
突然这寂静被槿姨打破,芸珂来不及思索、回答,只是循声望去。
“不说那死丫头了,提起来都是气,虽然李永慕告诉我苏相自有定夺,但我明早上还是去丞相府打探打探。”
“如今也只能等待了,我想了想,官府竟然敢当着苏子期的情面公然对浣玉轩的人下手,这背后牵扯出来的势力一定不简单。现在林夜鸢是否在狱中受苦我们尚不得而知,也不知道对方下一步的打算,便不能贸贸然行事。无论街头巷尾是否在传浣玉轩和苏子期的谬言,我们都药沉着,万万不可自乱阵脚。”
“丫头,你是担心浣玉轩的人沉不住气,坏了苏相的大事?你放心,我会管好浣玉轩的人,让她们静待时日。”
“我没……”她才不会担心谁坏了那个人的大事,那个说话和做事都毫不顾忌别人感受的冷漠的人。
“对了,丫头,说起来,你是怎么招惹上了钦天阁的人?”
芸珂将手中汤碗中的药喝尽,听到槿姨问起来,脸色凝重:“如今细想起来,我也感觉十分疑惑。按理说,昨夜我悄悄潜出丞相府只是偶然为之,并非提前计划,也未对任何人提起过。若是有人半路截住我,我可以理解是苏子期安排来监视我的人,可是钦天监的人出现在此,确实令人匪夷所思。”
槿姨心下担忧起来,忙说道:“不应该啊,这浣玉轩周围有苏相和李永慕的人看守,怎么会让钦天监的人轻易进出而没有……”
“什么?!”
注意到自己不小心说漏了嘴,槿姨忙转换话题:“我的意思是,你是当朝丞相夫人,无论在哪里,苏相他定是会派人随时护你周全的,这些看护你的人发现了钦天监的人,看情势不对劲,应当立刻禀报苏相,并且从贼人手中救……”
“槿姨,你为何紧张?”
“没有……啊……”
芸珂心中似乎有了一些眉目,也许她昨夜差点就害了洛君逸。丞相府全是苏子期的人看守,这几日松懈下来,会是偶然吗,这必定是苏子期早就预谋已久,任自己哪一天逃出去都不会有人阻拦,当今长安城她唯一能去的地方只有浣玉轩,而那地方是苏子期的势力范围之内,虽然不知为何洛君逸昨夜会碰巧经过那里,但若是他苏子期想知道一个人的行踪又有何困难,他恐怕埋伏的便是洛君逸,钦天监不过是个幌子。
真是可笑,自己无意间被他拿来当做杀人工具,他的心怎么这么狠毒。既是如此,那洛君逸如今呆在这浣玉轩里岂不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