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等安言用作答,贺兰容止先声夺人:“状元府似乎来了一只不该有的燕子,叽叽喳喳让人心烦。”
“状元爷,若是还想为你那被苏子期利用后丧命的父亲报仇的话,望你好自为之。”
未出一语,安言用悄然离开。
虽是丑时以后,芸珂仍睡不踏实,自从来了这长安城以后,灾难就没有消停过。况且,也不可能每次都那么好运,这次还不知该怎么化解。
正愁眉不展之际,忽听得隔壁屋子有开门声,虽然很细微,但在寂静的夜色中却清晰可闻。
隔壁屋子不是珞瑾的房间吗?这么早,她起身去何处?
芸珂披了外敞,轻轻踱至门外,听到细碎的脚步声,却没有看到丝毫的人影。
心里虽也有害怕,这夜里出门并不安全,但此时此刻,胆比心大,竟是循着声音慢慢跟去。
来到苏子期的书房处,便再没了声音,心想着应是最近过于疲惫,听错了也有可能,悻悻然正打算原路返回,忽听到书房旁不远处的后院传来箫音。
那里是苏子期父亲的居所,他平日里从不对自己提起他的父亲,也没有在任何场面见过他。听下人说,苏老爷深居简出,从不参加任何亲王或是朝中大臣的家宴,也不醉心攀附权贵,只喜欢在院中修整草木,和仆人下棋之类的闲散生活。
这样的父亲却有一个醉心于朝政和权势的儿子,甚是奇怪。
想着想着,芸珂没发现自己正慢慢地向后院走去,当发现这一切时,芸珂已经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惊——
淡萦的碧楼帘影,杯盏摇烛,轻纱曼舞的绫袖仙袂飘飘洒洒;小桥流水灵秀动人,胭脂点玉的琉璃玉带在嶙峋的山石间潺潺。
仿佛是另一个浣玉轩的问归阁。
芸珂使劲揉了揉双眼,以确认不是自己的错觉。
唯独小桥上影影错错的人影不是那个人。
箫声也不似那般苍凉忧郁,反而给人一种宁静祥和之感。
静静聆听着,芸珂有一刻莫名的心安,竟踱上那石板路,踏上小桥。
“伯父好雅致,箫声悦耳,芸珂前来叨扰,还望没有惊扰伯父。”
箫声戛然而止,苏澈一脸祥和,虽经历岁月的打磨,仍旧不改昔日的风采。
“原来是孟姑娘,这么晚还没有睡吗?是不是箫声把你吵醒了。”
苏澈语气里满是对晚辈的关怀,慈祥温和,令人没来由地觉得亲近。
“伯父不也没休息吗?这夜里寒凉,伯父怎的不多加点衣裳?”
“睡不着啊……这老了真没意思,腰酸背痛的,怎么睡怎么不舒服。”
“苏相,唔,夫君大人没有给您请太医吗?哪里痛,我替您捶捶。”
芸珂说着便扶着苏澈往屋中走去,小心仔细着搀扶着苏澈坐下,轻轻替他捶起背来,“伯父您别跟我客气,以前啊,爹爹忙于公务,每晚回来,我便常给爹爹捶背,爹爹他……”芸珂说着说着心里难过了起来。
注意到芸珂声音渐渐弱了下去,苏澈知趣地岔开话题:“我可没这个福气啊,哈哈,你爹啊,有你这么个好女儿!我可羡慕得紧。”
芸珂多多少少从槿姨和李永慕那里得知苏子期和他父亲的一些纠葛,知道不应该再继续这个话题,于是转而说道:“伯父,如今我也算你半个女儿,您啊,以后就把我当女儿看待吧,要是有哪里不舒服了啊,有什么不开心的事,都可以跟我讲。”
“果然还是个女儿好,贴心!”说罢,两人都笑了。
“乖闺女,和子期在一起,可苦了你。”
芸珂不明所以,没反应过来。
“我听下面人说,大婚那日他撇下你进宫去了?如今还天天不着家!真是胡闹!”
芸珂一脸无奈,频频憨笑着,偏偏啥都被你说中了,我说苦也不是,不说苦也不是,究竟苦不苦呢……
“伯父,其实也没有你说的这么……唔,这么准确。”就是这么准确,芸珂心里暗自腹诽道。
“乖闺女,以后啊,你要是无聊,常来这后院陪陪伯父,咱不理子期了。”
这苏澈俨然一个老顽童的模样,全然没有槿姨说的那般丰神俊朗、温文儒雅,芸珂忍不住笑出声来。
“乖闺女,笑了就好,笑了就好!”
“伯父啊,还是你比夫君好。”
“这里没有什么夫君,就叫他子期。”
两人相视一笑。
“不过啊,子期他其实是个好孩子,都是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年轻的时候做了太多错事……他这孩子心性太固执,知道是我害死他娘亲,从小是对我恨之入骨啊,哎……可是子期他是无辜的,从小却要跟着李永慕他们吃这么多苦,所以如今不论他对我怎么样,都算是我还他了……”
“一介艺妓,才艺的光芒,难掩身份的低微,逃不过出则娱宾,入则玩偶的命运。唯你视她如珍宝,许她一生一世。夫君他又何尝不明白,只是他说服不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