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皋先生。”
沈昭微吐了一口气,神色略微凝重。她斟酌了良久,却只状似无意地问一句。
“你与拂云居士可是旧识?”
章鹤鸣似是看出她心中所想,沉吟许久,才缓缓叹了口气,“确是旧识。忆川行于世近百年,其殚见洽闻世人难及,唯将毕生所学授于二人。其一乃国朝大长公主殿下,其二便是校尉。”
他看着沈昭目光灼灼。
“忆川年老力衰之时再收徒,此乃老朽所料未及之时。然早闻校尉虽为女儿身,却是性聪慧,才识俱显不输男儿。老朽亦心生怜爱。恰逢边关之事,忆川颇为忧虑却困于所行,故而书信于老朽,助校尉一臂之力。”
与沈昭猜想并无二致。
然她心中很是清楚,章鹤鸣并未说出实情。此事绝非旧识一封书信求助便可解释。但她同样清楚,短时间内其必不会与她明言。
她压下心底的疑虑,姑且相信其所言,又漫不经心地问,“既然先生意在助我一臂之力,不如请直言,如何破局?”
章鹤鸣见她问及此事,略感讶异,言词间却胸有成竹,“若欲破局,唯归京而已。”
沈昭闻言,神情依旧,仿佛早已了然于心。
章鹤鸣低头饮茶。心中却暗道果真如他所想,沈昭并非不知破解之法,只因她此刻无意归京。他猜不透其中缘由,只进本分之言。
“相隔愈远,人情愈疏。且沙场之上,局势难掌,生死即在顷刻间,又位卑权低,犹如砧板之肉,任人宰割,实非久留之地。”
“然归京之后何如?”
“唯离间而已。”
章鹤鸣神色微沉,眼神露出几分冷厉。
“内宫之中,可使沈先生倾其所学授于今上;而外廷之上,勿使韩德义与周修远往来过密。此外……永嘉侯世子或可为倚仗。”
沈昭闻言脸色微沉。
“先生欲使愚兄蹿于近幸?”
“何为近幸?”章鹤鸣颇为意外沈昭的态度,意味不明地笑了起来。“沈先生初为翰林讲官,后因今上年幼,入而讲学,忝为帝师,倾毕生之所学实乃职责所在。”
沈昭心知此乃章鹤鸣委婉之言,可外界亦绝非如此作想。
她之兄长沈清远初入翰林院为讲官,后因沈昭诛杀程濂,扶持新帝有功,陆太后除去县主之尊,无可恩赏,故特许沈清远给端平帝讲学。
无帝师之名,却有帝师之实。
故而朝野内外皆言,沈氏之族尽出佞臣。沈昭每每思及此处,便后悔应承陆太后之言。沈清远却在信中直言陛下性聪敏,年幼好学,定尽吾所能教之以仁德。
显见乐在其中。
依他之意,端平帝年幼,性情冷暖尚不可知,若为不轨之人误导,恐成祸患。而世间流言蜚语皆无须入其耳。
章鹤鸣见她默然不语,便又缓缓说道:“校尉须知,今上虽年幼,然终有掌权之际,而外廷之中,若韩党及周家之所行于你再无可避,则权柄尽握也。”
沈昭闻言,不免惊诧。
她未曾想,章鹤鸣之雄心壮志竟是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