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嗔了她一眼,“不许胡说,陛下也是你个小蹄子能议论的?”
秋思抿嘴道:“是,娘娘,奴婢知错了。”
于是,我抬步便往恍清池边去,我到时,四周早已围好了五彩锦绣帷幕,上头图案是游龙金凤和莺啼燕舞两色,云纱随风轻摆,煞是潋滟好看。
众人皆依次入座,虽从底下不时传来几声低语,但大体也算是安静,一丝线索也无,我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神色疑惑的看了罗熙一眼,他亦看着我,可却什么都没说,又转头笑吟吟的向不远处观望。
底下忽有一诰命夫人问:“不知陛下为了昭仪娘娘做了什么新奇玩意儿?”
罗熙道:“等会儿就知道了。”
诰命夫人微笑道:“陛下为了昭仪娘娘竟如寻常人家的富贵公子似的卖起了关子。”
罗熙含笑道:“今日本就是家宴,朕做一做寻常人家的富贵公子又如何?”
诰命夫人看向我道:“若陛下做寻常人家的富贵公子,那么昭仪娘娘一定依旧是相伴在侧红袖添香。”
我笑道:“夫人也信,陛下在跟夫人开玩笑呢!”
五月中旬,池子里的莲花尚未到开绽时节,不过是一潭清澈碧水罢了,明净似银盘,但此刻,绿水间却遥遥浮来满池的五彩莲花灯,看不见从何而起,也不知至何而终,月光下花池清露折射出耀目的光辉,缥缈如云霞,灿烂如锦绣,波光碎影里摇曳着人与花的璀璨影子,宛如天上的繁星被摘到了人间一般。
丹阳朝凤、凤凰于飞、香珠牡丹、双龙戏珠……根本不曾注意到,池水上空竟已经漫天飞舞着这些各色剪纸花灯,一盏盏,一部部,都在夜空中放出奇异的光彩,天上的凤凰好像真的扇起了翅膀欲要直上九天,金色双龙的尾部挂着一串串流苏,火舌般的互相跳跃抢夺着中间那颗硕大且生光熠熠的夜明珠,一躲一转,形态逼真,惟妙惟肖,实在叫人看得眼花缭乱,底下人的惊叹声,喝彩声,一时啧啧起伏,不绝于耳。
我正目不暇接,突然冬雪托着一方金色莲花灯上来对我行礼,笑道:“娘娘生辰大喜,恍清池边放花灯祈福最是灵验。”
我笑盈盈接过,瞧了罗熙一眼,柔声说:“既如此,便请陛下随我一块儿。”
自然有内侍早早备好了灯,妥善的呈上来,罗熙含笑牵过我的手,道:“好,朕便陪你同去祈一福,许一愿。”
这个环节其实并不需我们亲自去恍清边放置,只要在纸笺上写好希冀尘封后塞进花灯中的琉璃卷筒中即可。再而内侍会一环一环的传下去,最后小心的推入池水中,四方更有数十盏小灯护着这盏主灯一同随水飘然流去,远远看着,如同天上银河那样锦绣辉煌。
兀地,一个清脆的哨声响起,一团彩色的光芒快速上升着,留下一线灰色的烟雾,“啪”的一声,似乎是朵牡丹在空中盛开了,再分裂成无数个小小的光点,竟如星辰陨落一般。
“轰,轰,轰……”
大批烟花从天上猛然倾泻下来,一时宛有红色和金色的两条瀑布,大有“飞流直下三千尺”之气势。各种图案绽放在我眼前,孔雀开屏之后,又是天女散花,就好像一把把五彩缤纷的花伞,镶嵌着颗颗宝石在夜幕中慢慢流逝,渐渐就会变成一道星光瀑布慢慢地坠落下来,实在漂亮极了。
如此美景,意料之外,又璀璨而不可思议,每一套都紧紧牵动着我的整颗心,也并不仅仅是我,在座有幸得见的诰命夫人也好,王公大臣也好,后宫妃嫔也好,没有不称赞羡慕的。
罗熙看着我,目光中泛着满溢出来的深情,在我耳边悄言道:“朕这番安排,渺渺可欢喜?”
我的容颜衬着雀翎羽,衬着漫天流星,噙着一抹娇俏笑容,“陛下心意甚厚,渺渺自然欢喜,”又歪头问,“只是不知道陛下怎得就能安排得如此妥当,时机竟不差分毫,陛下是将渺渺的心算准的吗?”想了一会儿,“而且这花灯究竟是如何放到空中去的?实在是让人意想不到,我以前从未见过!”
罗熙抿嘴一笑道:“这个法子就是皇后的功劳了。”
我诧异的看着皇后,轻声道:“皇后娘娘。”
皇后笑望着我道:“你若晓得孔明灯的道理,这个要放上去自然也就不难了。”
我低笑,“渺渺才疏学浅,不如皇后娘娘博学多才。”
皇后道:“你有你的好处,也是我学不来的。”
我笑着点了点头,恭敬行了一礼,“多谢皇后娘娘,”又转身盈盈一拜,伴着嫣然巧笑,“多谢陛下。”
罗熙的目光亦是含情脉脉的落在我身上,“起来吧。”
皇后提醒道:“你应该先谢陛下,我只是完善了其中一个难题罢了,这个想法到底大多还是陛下安排的。”
我挣了挣眉,“是。”
罗熙淡然的看了皇后一眼,道:“都是一家人,没这么多客套。况且我跟渺渺两人,根本无需言谢字。”
皇后看了看罗熙,又看了看我,颔首轻声道:“是。”
我看着皇后,心里伴着一阵不是滋味,如此贤德,若换成是我,我一定做不到。罗熙从未把她放在心里过,只是维持着表面上的礼度,却又不能放她出宫,白白拘禁了她一生。但我又能看出,其实皇后的心里是有罗熙的,只是她现在看得比较淡然而已,可谁又知道,这份看得开究竟是用多少辛酸眼泪换来的呢?
罗熙为我过生辰,遇到了问题,皇后还得帮忙解决,我想,当时皇后心里的感觉应该就像是被千刀万剐一般的疼痛吧!也不知道,这生辰过一过到底伤害了多少人的心?
罢了,世人千千万,我又不是圣人,哪里管得了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