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他们都见过了“徐翊本人”。尽管那人做了伪装,但是他们手下还是有人认出那就是知州大人。
徐翊容貌本就出色,很有辨识度,加上那些部落和大齐也不是全无往来。他们会乔装打扮到大齐的集市上购买茶盐甚至作物种子,也是因此,有一二人认识徐翊根本不稀奇。
确定是知州大人亲来,这就是大齐的诚意。他们但凡脑子不是一团浆糊,就知道这件事情对他们有益无害,那这“合作”绝对可以进行。
这才是促使那些首领最终驰援的原因,可墨河猜不到这些,所以摸不着头脑,甚至觉得那些首领是被人下了降头,才会这么轻易被人摆弄。
徐二郎却不如此想。
他目光直直的看着墨河手中的木哨子。那哨子非常拙劣,因为年幼的他手劲已足够大,但却没有掌握雕琢的技巧,所以这哨子是个失败品。它发不出声音,完全只是个摆设。
这对于学什么都一蹴而就的他来说,是个打击,为此郁郁了好几天。之后……
之后怎么了来着?
似乎是兄长觉得这哨子有纪念意义,将这木哨子取走了。他那时非常非常不高兴,觉得这是自己的黑历史,兄长以后肯定要用这个木哨子笑话他。
事实却是,兄长回头学了雕刻,亲手雕了一个木哨送给他,道这是他们两个“互赠礼物”。
他幼时好动,满腔学武的心思,骑马射猎都非常出色。也是因为安静不下来,大哥送的那木哨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丢失了,再也寻不见。
可如今,他亲手制作的木哨,却出现在他面前。
徐二郎手指微颤,眼眶泛红,喉咙中像是梗了一团棉花,让他呼吸都困难。
他缓了好久,都没让自己的心绪变得平静。
他的异样墨河自然也注意到了,为此难得做出了狐疑不解的表情。
可墨河到底跟随徐二郎多年,多少能猜透些他的心思,所以忍不住又垂首看向手中的木哨子。
木哨子上一个“翊”字,虽然笔触稚嫩,但仔细看,起手落笔都有些熟悉。
墨河怔怔出神,甚至抑制不住的在心中描摹起,这字体一天天变化,到了今天会变成什么模样。然后,他陡然抬头看向大人,满目震惊又不敢置信的问道,“大人,这真的是您的东西?”
若这东西真是大人的,那么将这木哨子保存的如此精心、如此完好的人,肯定和大人关系匪浅。这人应该也是清楚大人的为人和行事作风的,甚至,容貌上可能还和大人有几分相似,如此,才可取信那些首领……
种种推测结合在一起,一个人影陡然浮现在墨河脑海中。他如遭雷击,当即丧失了语言的能力。
可是,不应该啊!大人的兄长,徐翱他早在八年前,就已经战死了!
徐翱,徐翱……
墨河脑中回想起大郎君早先的模样。
他和大人一母同胞,两人有五六份相似。只大郎君看似更平易近人一些,看人的视线也温和可亲;而他们大人,性情凉薄淡漠,就连眉宇间,也都是冷淡的色泽。
大郎君确实早在八年前就战死了,但是,如今平阳祖地里葬着的,可不是他的尸骸,只是他的衣冠冢罢了。
他的死讯是平西侯府的人传来的,确认他已经战死的证据,是他随身的佩剑和玉佩都被找到。至于他的人,迟迟寻不见踪影,便被定名为死无全尸,亦或者已经被战马踏成了泥浆。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那谁又能保证,人一定死了?指不定他侥幸逃脱,被人救起来了呢?
墨河眸中陡然一亮,突然就有些理解大人此刻的心情了。
若真是徐翱侥幸逃得一死……若是他当真还活着……
墨河张嘴想说什么,徐二郎已经声音喑哑的开了口,“拿来吧。”
墨河一瞬间还没反应过来大人什么意思,可随即循着大人的视线看向自己的手心。那只木哨子静静的躺在他掌心中,褐色的木料普通至极,在烛光的照耀下,却反射出温润的光泽。再从哨子周身圆润的弧度可以发现,这定是时常被人拿在手里抚摸把玩的。由此也可见,这哨子的主人对它当真喜爱非常,珍重至极。
墨河默默的将哨子递过去,徐二郎伸手接过,拇指循着哨子的弧线轻轻摩挲着。
哨子原本普通的木料,此时却有了玉制的触感。他一点点摩挲,就好像摸到了他原本的主人身上的温度。
热的,活的。
徐二郎一只手掩住眼睛,登时泪如雨下。
他坐在椅子上,心中悲戚交加,却又欢喜雀跃。心头一时冷,一时热,恍惚间好似身在云端,这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
墨河不知道何时离去了,将房门轻轻掩上后,站在门口默了好一会儿。
守门的侍卫看他魂不守舍的,拿着手里的佩剑轻轻捅了他一下。
墨河立即看过来,那侍卫就对他挤眉弄眼,用眼神询问他,“怎么回事儿?”刚才在屋里和主子说什么呢?他们听了几句听得摸不到头脑,结果墨河现在还做出这副见鬼的模样,是发生了何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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