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想沾染些烟火气,让自己感到还活着罢了。”洛卿尘笑道,见苏浅将那鱼肉吃尽,又夹了些松茸送过去。
“你们可曾听说西十四坊发生的怪事?”一个面白无须的中年男子酒过半酣,眯着眼睛问同伴。
“是那起无头公案?”
中年男子点头:“西十四坊的名妓烟柳死后,昨日,刑部的一名小吏也突然暴毙,死状一模一样。有传言说,不干净的东西进了京城,四处索人性命呐。”
见同伴一脸骇然,中年男子喝了口酒,得意地笑了几声。
旁边坐着的青衫书生探过身子,道:“便是恶鬼,也该冤有头债有主。我们行得端坐得正,不必庸人自扰。”
同伴忙点头附和:“正是正是,那烟柳贪恋虚荣,刑部更是浑水一滩,没有一个品性端庄的。这两人必定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得了报应。”
中年男子连连摆手,道:“善恶福报的话都是妖僧鬼道拿来骗人的,好人长寿的不是没有,但我见得更多的是那些恶贯满盈的坏人坐拥金山银山,妻妾成群,死后还能大葬在风水宝地。这世间的不平事啊,多了去了。”
听到他这感慨,食客酒鬼多有赞同,楼下七嘴八舌,议论纷纷,嘈杂起来。
苏浅收回目光,望向洛卿尘。洛卿尘唇边浮现笑意,道:“我想明日我们应该去趟刑部。”
黎明时分,地下升起薄雾,袅袅绕绕,渐渐从稀薄变得浓稠。整个京城如同浸在烟气里,两步之外,看不清对面来人。
原本准备远航的船只得被迫停在港口。晨市关闭。因为发生牛车无故受惊,撞上对面出行官员的事情,圣上宣布早朝罢免,官员们可休整一日,等雾气消散后再去上朝。
好在中午时分雾气便退了下去,像来时一样,升起得快,去得也快。浓雾被大地吸收,残留的渣滓也藏在了绿色的植被下,被阳光一照,凝成水滴。
就在人们喜气洋洋,店铺掀开门板重新营业的时候,刑部衙门传来消息,尚书大人死在了书房,面孔塌陷,浑身流出黄水,散发着腐臭。
消息瞬间传遍京城,人人自危。昨日还见那身材健硕的刘大人骑着高头大马从朱雀街路过,面色红润,盛气凌人,今早便成了一具腐尸。恶鬼索命的传言又开始在街头巷尾被添油加醋地诉说。
刑部兵荒马乱,连着三起人命案子惊动了当今圣上,特命当朝御封的仵作前来验尸。
御医和仵作来前,刘大人发臭的尸体没人敢动,书房所有的东西也保留着原貌。廖青河命人把守在书房外,自己从大厅的东边走到西边,又从西边走到东边,直到手下来报御医和仵作到了,才松了口气,朝门口迎了过去。
看到来人,廖青河微微一愣。那御医是一名年轻男子,身穿竹色宽袖深衣,身形潇洒,面容极为俊逸,一双黑眸带着隐隐笑意。仵作却是个空灵美丽的少女,一身白衣,右手拿着验尸篮,唇色与眸色都极淡,见了他,微微颔首。
两人都没穿朝服,姿容风度皆为人上之人,尤其是那少女,实在不像是仵作出身。廖青河虽然见多识广,也被惊艳了一把,直到身旁侍卫提醒,方才回神,想起正事,拱了拱手道:“朱御医,张……姑娘,二位请随我来。”
洛卿尘微微一笑,与苏浅跟着这年轻侍卫走进刘长春的书房。入门便有一股腐臭冲鼻而来,苏浅皱了皱眉,将竹篾编成的篮子放在尸体旁边,观察这个书房摆设。
是极为普通的书房布置,花梨木做的成套家具,博古架上空落落的,只在正中位置放了个定窑的薄胎瓷瓶。长桌上竹制笔筒里插着数管小狼毫,砚台干涸,墨是刚刚启封的歙墨。
洛卿尘目光落在长桌后的墙壁上,苏浅走到他身边道:“你也发现了?可是邪神的把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