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央慌张躲开林云庭的对视,想起他们十二岁那年,峦国皇帝下诏。将军府长女印欢央与太子林云庭定下婚约,那日的阳光,将军府的花草,欢央都记得一清二楚。
因为开心,所以每一样东西,她都铭记在骨子里。
正因为美好,所以后来的灾难,才显得更加可怕。
“殿下说我活着真好,可这十多年来,你当真有在心中对我觉得愧疚吗?没有吧?你怕是连我的名字都没记住,我第一次来这风雪月,侧王妃介绍我的时候,殿下并未想起我就是印欢央吧?”
欢央蹙眉质问林云庭,林云庭愣了愣,眉眼沉下。他的确没有想起她来,因为,哪怕是十四年前赐婚的那一刻,他都是不情愿的。他不喜欢父皇赐给他的这个女人,所以,甚至连她的名字,都没用心记着。
“对不起,十几年的时间,实在是太久了。”
“是太久了,可我仍然记得殿下!一眼就认出了你……我不杀你报仇,是因为峦国覆灭,已是大仇得报了。今日我来赴约,也是为了劝说殿下。复峦乃是痴心妄想,莫要前仆后继地牺牲更多峦国旧人,成为你们林家的皇权的代价!”
欢央说完,拎起长剑起身要走。
“峦国战败,父皇在大殿自戕之前与我母后说过,他最后悔的,就是错杀了印将军……他说,若是印非沆在,峦国不会就此覆灭。”
欢央听了这话,眼泪抑制不住地冒出眼眶,可表情,照旧是冷漠决绝。
“到死才想起我父亲的作用来,当真是帝王无情。枉我父亲与峦帝称兄道弟,赴汤蹈火守卫峦国疆土。却因为你们要袒护幽亲王,让他生生背了通敌叛国的黑锅!只因为那幽亲王才是峦帝的亲弟弟,是你的亲叔叔。而我父亲,不过是个可以随脚踹开的奴才吗?”
欢央怒目瞪着林云庭,林云庭紧攥着拳头,情绪也激动了起来。
“不论你信与不信!当时的证据的确都指向印非沆!你可以不信帝王,但是宁老为人正直,断不会说谎!你们印家蒙冤之后,是宁老发现端倪,继续调查,才得以让印家昭雪。我父皇,亲手斩杀了幽亲王!”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我爹我娘,我弟弟能活过来吗?若你想用这些话来劝说我投靠你,绝无可能!今日我印欢央跟你说清楚,若是有朝一日你敢起事,我一定与你们刀刃相见,绝不留情!”
欢央怒吼说完,决然转身离开了风雪月。那茶座上的茶水都没有冷透,还冒着轻微的温气。
林云庭长叹一声,不只是悔还是憾……
欢央走出风雪月,拐弯便窝在一处胡同角落抽泣了起来。她努力想要止住悲伤,可哭声却越来越大。完全没有了平日那副强硬的姿态,哭的如同一个孩子。
简茶和付娆安在满月楼之中睡的正香,忽然听到有人敲门。简茶迷迷糊糊地起身,点着灯笼走了出来。
“谁呀?大半夜的!”
“百草医馆的胡大夫。”
“什么?大夫?”
简茶强睁着睡意的眼睛,打开了门。之间门外站着一个老者,背着医箱,抬脚就要进来。
“哎哎哎,你等等!”
简茶的睡意瞬间清醒了一般,她疑惑地看着这老者,确认,的确是百草医馆的胡大夫。
“胡大夫,这大晚上的,你来这佐政王府干嘛来了?”
“老夫是大夫,自然是来瞧病的呀,侧王妃在哪儿?”
“在……在哪儿也不行啊!这深更半夜,夫人都睡下了,你这个时辰看病,老糊涂了吧?”
“老夫若是老糊涂了,这佐政王府的侍卫也不会放我进来。姑娘有所不知,这洛安城的皇亲贵族的女眷,都要有一个定期的问诊。那么多的皇亲女眷,都是老夫一人来问诊,所以很忙,熬到这个时候,正好有空与你们侧王妃来问诊。你快让让,老夫赶时间。”
这胡大夫说完,还止不住地张嘴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困得老脸迷糊,走路还泛着踉跄。
这简茶听得似懂非懂,从前她也没在皇亲贵族府中当过差,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有这么一说。
“哎,那你等等,我去唤夫人!”
简茶瞧着那胡大夫迷迷糊糊就要往付娆安房中闯,吓得赶紧拦住他,自己进去喊了付娆安起来。
“问诊?这个时候?”
付娆安也是一脸困顿不解,可到底穿好衣服,还是让那胡大夫进来了。
这胡大夫迷迷糊糊地给付娆安问诊,脑袋却一晃一晃地打着瞌睡,摸脉摸了半天,也没个反应。
“哎,哎,好了没啊?”
付娆安张嘴打着哈欠,实在是熬不住了。简茶也靠在一旁,不停地垂点着脑袋。
“哦,好了,轻微内损,无碍无碍……”
胡大夫交代说了两句,又是一顿哈奇连连。他收拾了东西,又迷迷糊糊地走出了满月楼。
“如何?”
这洛承君守在满月楼外面,瞧见胡大夫出来,赶忙凑了上去询问。胡大夫摇摇晃晃,努力让自己清醒。
“王爷……王爷放心,侧王妃只是轻微内损,喝些汤药,并无大碍。老朽……啊……老朽能回去睡觉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