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城里头,郑先护哈哈大笑“白袍贼吃瘪了罢?我倒要看看,以考城之天险,那陈庆之再是三头六臂,又如何过关?”
有副将立功心切,谏曰“白袍贼顿足不前,士气必然低落。我军人数三倍之,何不趁势杀出城去,一鼓破贼?”
郑先护陡然脸色一变,喝道“来人!将这厮拖将出去,杖责三十,贬为兵卒。”一转头对着麾下众将道“丘大千还曾号称七万雄兵,匆匆出战,结果呢?前车之鉴不远,谁人再敢妄言出战,乱我军心者,杀无赦!”
郑先护未必有多善战,可他也绝对不傻,既得考城天险,便打定主意只行稳妥之计,坚守不出。想来这般耗将下去,一俟元天穆精锐回师,自可围歼白袍军于考城之下,轻轻松松便是泼天大功到手,何必行险?
正因如此,郑先护来时,曾向元子攸大肆索要军资,元子攸也竭力应允。拉人装货,光是车马就调用了数千驾之多;考城里头,粮草辎重堆得小山一般高,两年也吃用不完。
既得如此,郑先护焉会心急?耐心好的不得了,整日里悠游城中,雅聚欢饮;间或移步城头,指点江山,谈笑风生
郑先护不急,陈庆之可真的是急了。
此一番北征,固然是梁主萧衍临时起意,其实压根不指望成果几何,然则陈庆之性子使然,总还想立下赫赫功劳,借以扬名进爵。是故一路而北,他陈庆之看着好像是云淡风轻,实则每日里冥思苦想,不知多少算计筹谋皆在心中,片刻也不曾懈怠过。
譬如先前大雪封道,白袍军伫足下邑不前,甚而到了隔年开春,雪融道开,依旧迟迟不动,大家伙还以为是陈庆之怠惰之下,以致疏漏,连元颢也颇有怨言。其实陈庆之心底早有谋断,一是为了引那丘大千入彀,其二则更谓高瞻远瞩,实为麻痹魏廷,转移其战略目标。
果然魏廷上下俱都因之无视白袍军,元天穆更领着洛中精锐尽去,远赴齐地。如此这般,他白袍军才得放开手脚,大胆北进。否则河南之地皆旷野平原,他七千白袍军再是精锐,若在平原上与元天穆数万百战铁骑硬杠,胜负实难预测。
依着陈庆之所想,自是一往无前,拥着元颢一路打进洛阳城去,赶走元子攸。到那时,只须元颢以魏国皇帝之名登高一呼,想必从者如云,大事可定。休说区区元天穆,纵然尔朱荣亲至,也未必怕了他。退一万步说,但得进了洛阳,无论后事如何,再不济也给了梁主萧衍大大一个交代,他陈庆之可谓功成名就。
却不料被这名不见经传的郑先护给硬生生拖在考城之下,无计可施,岂不叫人丧气?何况消息传来,元天穆在齐地数战数捷,恐不日就要得胜而回难不成,这北征大业,竟要一朝毁在考城之下?
陈庆之一夜无眠,翌日早上起身,漱洗都不及,喊上一众文武,令再赴考城周遭,仔细观摩地形、情势,议定方略。
春风拂面马蹄疾。这般天候里扬鞭纵马,本该是桩人生美事,可观马上之人,却个个愁眉不展。
无他,只因入眼处,考城还是那座考城,坚壁深墙;环城之外,那万倾碧波随风吹皱,不是天堑,更胜天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