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玉和丁韬冲出来,跪在一边喊着娘,丁玉磕头道:“娘,我对不起您,你养我一场,我却害了您!”
他磕着头,额头在地上咚咚响着。
“没事,”吕氏道:“我养了你,你尽了孝,了清了。”
丁玉不肯,哭得没了声音,吕氏抓住丁韬的手,七窍留出血来,她道:“给娘擦擦脸!”
丁韬颤抖着手,拿出帕子来给吕氏擦脸。
“好好活着,娘死了也就死了,谁都会死,别哭!”吕氏说着就咽了气。
这一切发生的很快,快到大家没有反应过来,快到所有人不知道对王氏生出怎样的态度。
一家三个男人声嘶力竭地哭着。
杜九言看着,忽然很烦躁,她转过头去就看到后衙门口,王氏静静看着,嘴角露出了得意的笑。
是什么样的仇,造就了她如此冷血无情?
衙堂内,鸦雀无声,这一幕令所有人震惊,好一会儿桂王道:“丁玉丁韬,现将你们母亲带下去,稍后再议。”
丁韬推开丁玉,抱着吕氏出门。
丁玉踉跄了一下无力地跟在后面。
“还辩吗?”杜九言看着程公复,没了耐心,“王氏和江烨设局,有两人契约作证,王氏教唆家中婆子诬陷吕氏与江烨常来常往,王氏下五石散令吕氏失了心智。”
“由此,才有丁胜夜间回家,而捉奸杀江烨。”杜九言道:“丁胜虽杀人,可在情境之中,在别人的局中,他或许有罪,但却绝不是杀人之罪。”
程公复起身,看着杜九言,道:“死了一个人,你辩凶手非杀人之罪,你不觉得可笑?”
杜九言道:“江烨之死,真正的凶手并非丁胜,在此情境之中,他是王氏手中的一把刀,更是江烨求死的那柄剑。当下,他恼羞成怒失去理智时,他就已经没有自主,如此,程公认为应当如何判定?”
“当然是杀人偿命!王氏设局我并不否认,但丁胜杀人亦是事实。事实胜于雄辩,你莫要强词夺理。”程公复道。
“情境也称作情势,这某种情势之下,存在着领导者和被领导者。王氏做局,等着丁韬入瓮,而机缘巧合丁胜入局,他从进入府中开始,就已经进入王氏所设定的情境当中。他被王氏操控,引导,从进门看到江烨,到拿起桌上水果刀,直至江烨死亡,这一切的发生都在这个情境之中,换言之,丁胜在当时当下,就是被情势操控,被王氏领导着,做出这一系列的行为。”
“若要论,那王氏便就是领导操控者,她才是真正的杀人凶手!”
“谋害长辈,当凌迟!”杜九言转头看向王氏,视线凌厉。
程公复被噎住,停顿了一下,气的手抖动了几下才平复了情绪,他道:“你这是狡辩。我只认一个点,丁胜到底有没有杀人!”
他不能和她辩,年轻人思维缜密,带动性很强。他必须稳住心神,扣住这一个点。
只要扣住了这个点,即便王氏定罪了,那么他也可以再回头辩王氏和丁胜合谋,总之,退可攻进可守,是稳局。
“你不懂?”杜九言道:“程公,我说给你听啊。”
“只有说清楚这一点,才能判定丁胜杀人之罪是否成立!”她不否认丁胜有罪,但绝不是简单的以杀人罪斩立决来判断,王氏对丁胜的影响,在那时那刻,绝对大过于丁胜自身的判断。
“我且问问,广大男性,若回到家中看见自己的床上躺着一个赤身裸体的男人,你们会如何做?”杜九言道。
“杀了他!”桂王低声说完,就听到无数男子附和道:“杀!”
“这种情况下不杀了奸夫,那还算是个男人吗?”
程公复眉头微蹙。
“程公呢,您会如何?”杜九言问道。
“你放肆。无论从年岁还是从业时间我都是你的前辈,你居然这样和我说话,你到底有没有规矩。”程公复呵斥道。
“公堂上不论辈分,只有真相!”杜九言道:“一个普通的情景之下,大多数男性的反应,都是杀了奸夫。那么在引导之后呢,就更加不用去分析推理。”
“所以,丁胜有罪,因为他作为一把匕首,致使江烨死亡,即便他送上门来让他杀的,即便他抱着必死之心,即便他设局害丁胜,但依旧改变不了丁胜挥刀向他的事实。”
“但不是死罪!”杜九言拱手看向桂王,“请大人依《周律、刑律、人命》,判属从误杀之罪,杖一百徒三年!”
“胡闹!”程公复道:“他杀了一个人,就仗责八十徒三年,那以后谁杀了人,都只是这样轻飘飘责罚过,那世道岂不是大乱。”
杜九言道:“情景不同,自然结果也不相同,这是个案,具有一定的特殊和代表性!”
程公复道:“那谁来负责江烨的死?”
“他自己。在他的心中,他是自杀。因为他命不久矣,所以他在找死。在王氏,因为她谋害长辈图谋财产,她是杀人、陷害两罪相叠。他们对此事负责,就已足够!”
“你,”程公复气的头晕目眩,指着杜九言,“你这是歪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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