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中慕容琰心中正想着回西戎后如何让自家小妹接受父亲母亲的事儿,猛然被这一打断,心中早已升起一团怒火。
偏生马车前,那女子的侍女,不但没有劝说她家主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倒还帮着将事情越闹越大起来。
“这是哪家的公子小姐,竟是如此做派?”
飞花跟着秦萱儿已经好久没有这样趾高气扬的骂人了,今日得了这样一个机会,又想着主子已经变成顾宝笙的模样,有楚世子和萧世子两位世子撑腰,几乎是发泄一般的,便开始喋喋不休的数落起来
“我们云州城素来干净又漂亮,哪里用得着这些香囊花瓣儿来开道?
便是萧山王府最尊贵最宝贝的嫡出小姐,也断然没有这样大张旗鼓出门的道理!
你们这样做,简直是不符合云州城的规矩!
瞧瞧,把我们家姑娘的衣裳都弄湿了,香粉的味儿也给弄混杂了!
我们家姑娘素来体弱,若是出了什么事儿,是你们担待得起的么?
还不快赶紧给我们姑娘赔罪!”
这出城之人的阵仗虽大,但秦萱儿和飞花丝雨,十分确定,她们并没有见过这一行人。
想来,也不过是路过的什么暴发户,想显摆一番,特意如此高调张扬的出行罢了。
秦萱儿并没有想到云州城会来慕容琰这样一尊大佛,只把他们当成寻常来云州城上香的富贵人家罢了,那态度,便有些淡淡的。
“飞花,说这些做什么?人家或许是不小心的也未可知。”
“姑娘,”飞花瞪了眼马车旁的护卫,十分不平的说道:“您就是这么好心,才这样容易被人欺负了去。
凭他是谁啊?竟敢把这云州城当自己的家,想撒花瓣儿就撒花瓣儿,想洒水就洒水!
可问过旁人的意思没有?咱们云州城这样漂亮竟被弄成这副鬼样子,您怎能还帮着他们说话呢?”
秦萱儿故作虚弱的咳嗽了两声道:“原也不是什么大事,何必如此兴师动众问罪来了。
得饶人处且饶人’,咱们便算了吧,还是先看楚世子的要紧。”
飞花只得点头,扶着秦萱儿往前面走,却不忘回头得意洋洋的对着马车说道:“我们姑娘是楚世子的未婚妻,你们今日这样不懂规矩得罪了她,便等着楚世子一会子为我们姑娘出气,把你们都送到锦衣卫牢里去吧!”
秦萱儿转身慢慢的往前走,是心中被“未婚妻”一语刺得有些隐隐作痛。
但转念一想,顾宝笙是楚洵未婚妻,她是顾宝笙,楚洵日后的妻子只会是她,不会再有旁人,这便足够了。
再说,她一会儿便能享受到楚洵对她的关心宠爱,与他亲密接触一番……这些人,暂且便让他们得意一会儿,不与他们计较了吧。
不过,秦萱儿是高兴了,但马车中的慕容琰却不悦到了极点。
楚洵的未婚妻?——简直是扫兴至极!
他嫡亲的小妹,从小被人丢走,已经够可怜无助,柔弱害怕了。
他昨日才刚刚安抚好这小妹,让她胆子大了些许,可这女子竟然一来便是仗着楚洵的身份地位,耀武扬威,不可一世,实在可恶至极!
慕容琰微微一眯眼,便开口道:“孰是孰非都还没有分清楚,就让人道歉?
大家闺秀连个小家碧玉,贫苦农女都不如,恐怕这规矩得好好找人教教了。”
秦萱儿正心中暗喜,十分甜蜜的往前走,猛然听到这句话,脚步立刻顿了下来。
这话,说得文雅,可谁都知道,这是在骂她不如山野村姑啊!
她从小锦衣玉食,被人阿谀奉承惯了,听到的,俱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姿容天下无双等夸赞之语,哪里听过这样不客气骂她的话?
秦萱儿实在气不过,便转身,微微一笑道:“这位公子,方才我不与您计较,是看在您是外乡人,人生地不熟的份儿上,不想您在此惹是生非。
可若是说对与不对,那宝笙也是有道理跟您讲的。
这云州城是萧山王府主管的,萧山王和萧世子,秦姑娘都没有在街上做过这些撒花瓣儿、洒香露的事儿,敢问您是何身份,怎能凌驾于他们之上,把这云州城当成是自己的后花园儿,想如何便如何呢?
这做事儿,难道不该讲个‘理’字的吗?”
“‘理’字?呵。”
慕容琰淡淡一笑。
突然道:“这位姑娘,您既然自诩是懂礼之人,那方才为何任凭你一个小小的婢女像狗一样,当街对人大呼小叫?却等她骂完才叫停?
您既然自诩是重规矩的人,那又请问,南齐和云州哪一条规矩条令上写了不许人在路上撒花瓣儿、洒香露的?
我撒花瓣儿、香露,不过是因我家小妹身有疾病,不宜见尘,嗅臭。
且平了这城内的沙土、怪味,何罪之有?
金科状元长安游街,曾被金簪玉石,带刺儿蔷薇花砸破脑袋……
请问这位姑娘,陛下有下令去将那些街上的人都抓进牢中,问责问罪吗?
南齐陛下都没有管的事儿,到姑娘您嘴里竟成了不合规矩的事儿,您是比陛下还要大了吗?
不过是狗仗人势……姑娘您又何必自取其辱呢?”
慕容琰话一出口,周围的人登时捂嘴笑起来。
偏生这时候,是晌午用饭之时,楚洵、萧琛连同下属,也不知是到哪里吃饭了,竟就是不出来。
秦萱儿被这么多人围着嘲笑,哪里受得了?
只今天这一天,她便被这人骂山野村姑,骂狗仗人势!
她真是忍够了!
秦萱儿反击旁人的一贯做法,便是用她的病症。
好在,这顾宝笙也是早产,娘胎里出来身子便弱得很的。
因而,她晃了晃瘦弱的身子,苍白着一张脸,气愤的指着那马车说了一个“你”字,登时便往右边一倒,倒在了丝雨的身上。
“姑娘!姑娘!”
飞花和丝雨对视一眼,这下更是不准慕容琰和顾宝笙的马车出城了。
飞花站起来便指着马车中的慕容琰骂道:“你好大的胆子,姑娘给你脸你不要脸,反倒要气咱们姑娘!把人给气不好了!
有本事你等着,别走!
等咱们姑爷来了,咱们姑娘醒了,一定要把这笔账跟你算清楚!”
慕容琰淡淡勾了勾唇,他本天之骄子,遇上楚洵、萧琛,也不过是棋逢对手,并无惧意。
再者,他也好奇,楚洵到底是个什么眼神儿,竟会看上这种货色?
即便他没有拉开马车帘子看,都知道,这姑娘装晕倒都装的有些吃力,脑子更是不甚聪明。
她怎会是那个杀伐果断的楚洵的未婚妻?
不过再好奇,他也不想让嫡亲小妹看到这些讨厌事儿。
因而,慕容琰便微微扬声道:“你既说她是被我气晕了,若她真有事,这诊费自当是我出的。
我不会赖账,只是小妹身子不爽,我先行一步。
墨砚,你这便随那姑娘去医馆,等那姑娘诊治好了,付诊费便是了。”
飞花见他们如同打发叫花子一样打发人,气得眼中几乎要喷火。
“我家姑娘玉做一般的人儿,你那点儿银子……”
“一百两够不够?”
飞花咽了咽唾沫,梗着脖子道:“区区一百两就想……”把她家姑娘打发了?
“黄金。”
飞花一听,登时眼睛瞪得大大的,就见面前出现一箱子金子。
金灿灿的金元宝乖乖躺在里面,饱满璀璨得实在可爱。
墨砚抬着那一箱金子,催她:“不是急着给你家姑娘看病吗?
还不走,是想你家姑娘救不回来?”
飞花连忙收回自己贪婪的目光,跟着丝雨把秦萱儿送到医馆处了。
闭上眼睛的秦萱儿恨恨的想着,等待会儿楚洵过来了,那群人,有的是好受的!
打发走秦萱儿,慕容琰的心情稍稍好了一些。
刚叫车夫启程,马车轮子滚了不到三圈儿,背后又是一声尖叫:“慢着!慢着!不许走!”
慕容琰皱眉,已是起了杀意,这一个两个的不许他走,跟他作对,到底是什么意思?
接自家小妹回府便是那样难的一件事儿吗?
不等慕容琰叫人让马车直接闯过去,小竹子便抱着拂尘,气喘吁吁的到了马车边上,顾不得马车轮子还有碾碎的花瓣儿,直接将马车轮子扒住了。
护卫们一看是太监,那太监似乎还是几年前他们世子爷来南齐见景仁帝看到的那个大总管,登时便传音入密与慕容琰说了一番。
但慕容琰本就是在西戎都能横着走的人,哪里怕什么南齐的大总管?
更何况,对南齐的太监温言细语的祈求一番,那也是侮辱了西戎。
可不等慕容琰开口,小竹子便平复了气息,便厉声道:“来人啊,将这马车给杂家围起来!”
车中的慕容琰冷笑道:“无凭无据便想围攻人?
这是什么道理?”
这南齐……都是什么人啊!
“谁说杂家没证据?”小竹子点着兰花指,唾沫横飞道:“高人指点,这能记住人味道的蝴蝶都停在你车轮子这儿了。
你还敢说你车上坐着的,不是杂家要找的人?
来人,给杂家搜!”
“谁敢!”慕容琰厉声高喝,止住了一群太监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