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高兴你不是从我这儿听说的』</p>
尤利尔没理会它，径直来到道中央。好歹空地能让我显眼些。“有人在吗？”</p>
他本不指望迅速得到回应，对巨人来说，人类的正常音量不比蚊子叫更响亮。但话音刚落便传来回应。喀嚓一声，一支箭没入雪地，钉在不远处。</p>
“没人。”导师冷冷地回答，“你最好掉头。”</p>
学徒忽然想起他们初次见面时的景况。“我可不是银歌骑士。”尤利尔转头寻找声源，“所以别总是赶我走。”</p>
“你不该出现在这儿。”</p>
“我遇到了奈笛娅。之前在莫尔图斯，我也接触过神遗物。这里面并不只有巧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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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师不和他纠缠，直击重点：“你向她打听我们的去向？”</p>
“我想知道你们来这儿干嘛！”困惑在尤利尔心里已经存了许久。“再说，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帕尔苏尔她在哪里？和你一起吗？”</p>
一阵沉默。“回去吧，尤利尔。”帕尔苏尔的声音透过松软的雪堆，虽然没露面，但尤利尔听得出她很疲惫。“有些东西解释起来太难，涉及到神秘的阶级和希瑟……你是个传教士，孩子，没必要为这辈子也用不到的神秘知识浪费时间。”</p>
“我们可以长话短说，或者边走边说，都不耽误行程。”学徒坚持。</p>
这次是一阵短暂的寂静。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自己能与她坦诚沟通，就像在阿兰沃边境的雪林时一样。</p>
但帕尔苏尔拒绝了。“不，不行。希瑟不允许我透露太多……乔伊？让他尽快离开，入夜之后，这里不安全。”</p>
“在那儿等着。”导师却对尤利尔这么说。</p>
帕尔苏尔提高嗓音：“我受够了！你总和我唱反调，这样很有意思？”</p>
“动动脑子，女人！没有滑索，峭壁和镜子一样滑。还是说，你能让他长出蜘蛛腿？”</p>
他们的争吵声减弱了。尤利尔扭头观察冰壁，顿时发觉它风蚀的阶梯其实间隔极大，身在谷底，可谓是攀爬无望。好在我能离开梦境，不然也非得被困在这里不可。说到底，此地的居民大概用不到这玩意。</p>
这时，在距离他最近的建筑顶端，一块冰砖被推出墙壁，沿弧度滑落，最后咣当摔在石头上。透过缝隙，隐约可见火光和淡淡的烟雾。</p>
他们就在那间屋子里。学徒试着靠近，没等来警告的第二箭。毕竟，他们完全有能力在我爬下峭壁时袭击……我们其实还有交谈的余地。</p>
尤利尔刚走到近前，冰屋正面哗啦一声散了架，暴露出内部空间和唯一一处开口。雪花盖了他一头。学徒抹抹脸，抖干净帽子。等他跟导师钻进去，冰块便在身后飞来，填补住缺口。</p>
『据我所知，霜巨人的屋子都是一次性的』索伦在隐蔽的角落写道。</p>
尤利尔轻微地动动手指，将指环藏进手套的皮毛里。倘若教他们瞧见，接下来就没得谈了。</p>
屋子暖意融融，一堆篝火在正中央燃烧，周围铺着厚毛皮。苍之森的精灵圣女手中举着一只剥了皮的雷鸟，脂肪正在火焰烤炙下变得金黄，她漫不经心地旋转手腕。导师转身坐回她对面，将一把长匕首压在靴子下。尤利尔注意到，房间里没有弓箭的影子。</p>
“但愿你没和奈笛娅做交易。”帕尔苏尔开口第一句话就这么说，“这老骗子没一句实话。”</p>
学徒不动声色地把手揣进口袋。“为什么这么说？”</p>
“自然因为我比你先受骗。”</p>
“她似乎没说你的坏话。”尤利尔告诉她，“而且她指引我来找你们。”</p>
“这样就能取信你？”</p>
当然不会。尤利尔的依据只有誓约之卷，而它证明帕尔苏尔在撒谎。“你们各执一词。”他假装不知情，“怎么回事？”</p>
“我有保密的权力，尤利尔，即便在莫尔图斯时也是这样。”帕尔苏尔温和地说，“我也知道你很担心。但我有希瑟照看，祂无所不能。”</p>
“也许在森林时是这样。可南方没有森林，大人……这里只有雪。你还要到哪儿去呢？”</p>
尤利尔没能得到答案。他脚下的地面忽然颤抖起来，感觉像极了峭壁上的雪崩。稍一愣神，震动愈发强烈。他下意识握紧剑柄，四处环顾，却发现导师已经起身，仿佛根本没坐下去似的。但与尤利尔找来时不同，乔伊的动作看起来不那么紧张。</p>
“主人来接待客人了。”帕尔苏尔幽幽地说。“真是好时候。”</p>
紧接着，冰墙龟裂，粉屑四溢。尤利尔看见了这辈子他见过最大的爪子，不用怀疑的是，连教堂里的飞龙都无法与之相比。“霜巨人！？”</p>
“显然，我不会是雪人。”对方闷声闷气地回应，但嗓音大得像口被敲响的铜钟。这庞然大物低下头，带起一阵呼啸的狂风。“你是雪人吗？”它问学徒。</p>
“没这么点儿的雪人，法布提。”导师回答，“非得你来问？现在这里需要聪明些的家伙。”</p>
“可我是首领。”</p>
“那你更该清楚这点。”</p>
霜巨人喷出一大股冷气。“我该把你们统统赶出去。行了，这是你带来的麻烦？你提到的夜莺？”</p>
“他不是。”</p>
“你总是很有把握。”霜巨人法布提咕哝。他抬起手臂，挥开雪沫，两只大眼睛透过厚重的眉毛，看向尤利尔。他感觉指环索伦一下收紧。</p>
『我来翻译』它立即提示。</p>
虽然他们正在用精灵语对话，但这早已不是交流的阻碍。“没事，我听得很清楚。”尤利尔同时对他们说，“事实上，是太清楚了。”</p>
“我可不是！你大声点。”法布提隆隆地表示。帕尔苏尔捂住了耳朵，而尤利尔瞧见导师翻个白眼。“我来问你，你来回答，小小人。你也要留在冰海部落吗？”</p>
“不，先生。我是传教士，必须在大陆上漫游，传播盖亚的荣光。”</p>
『好像真有那么回事似的』指环嘲弄。它的评论向来不必在意。</p>
“盖亚是谁？”霜巨人没听过。</p>
“祂是人类的神灵。”</p>
“我明白了……传教士。原来如此。你这辈子就用来传播神的信仰。”</p>
“对。”</p>
“可我们有自己的神，不喜欢盖亚。”他的呼吸吹得眉毛颤抖。“我要赶你走。”</p>
帕尔苏尔眨眨眼睛，似乎想开口。但霜巨人的嗓门实在太大，导师又伸手阻止。她生气地挣动手腕，结果将一大滴油甩到后者的脸上。</p>
尤利尔仰望着法布提，心想所有霜巨人似乎都一个样。他还记得妮慕，那个守誓者联盟的霜巨人女战士，对方也是这么坦率。“没关系。传教不意味不尊重其他信仰，你们信自己的神，但了解盖亚也没坏处。”</p>
“这样也可以？”法布提瞪着眼睛。</p>
“世界上又不是只有盖亚一位神。”</p>
“你很宽容。”霜巨人首领凝视了他一会儿。“看来你能留在这儿了，小小人。”</p>
“我是尤利尔。”</p>
“吾乃法布提。冰海部落的首领，邪恶雪人的天敌，受黑夜眷顾的战士，破碎之月的守卫者……”</p>
“妈的，你有完没完？”导师出声打断。他怒气冲冲地擦干净脸，转身和所有人拉开距离。“都见鬼去。”他钻出冰屋。</p>
“又怎么了？”霜巨人嘀咕，但一点也没生气。尤利尔诧异地望着这一幕，忽然意识到，导师与他的关系居然挺不错。“你欺负他，帕露？他要走了？”</p>
帕尔苏尔打个哈欠，往后一躺。“谁说的？我打不过他。况且是我想走，他反而不乐意。”</p>
“外面很危险。”听见她的话，法布提满意地抬起大脑袋。“你们都留在这里吧。部落很安全，我也需要你们。”</p>
精灵圣女挥挥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