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经过这事儿后,大底也没人敢再打配方的主意,但万事谨慎些总没坏处。
此事告一段落,流言也随着时间渐渐消散。然而没多久,东北地区发生了雪灾。
今年的冬天尤其冷,入冬没多久,东北方就开始下雪,起先是小雪,渐渐是大雪,最后升级为暴雪。山上积雪滚滚而下,压断了树枝,山下村庄受到波及,茅屋被吹垮,河水凝结成冰,河面鱼虾全数冻死。数十个山村被淹没,无数村民就近逃到延城。还有的,直接去了南方投奔亲戚。
义村村民们早靠着季菀的火锅店富起来了,全都建了新房,所以未受风雪摧残。只是河里养的鱼,全都死了,不能送往火锅店,村民们少了一笔收入。
而延城一下子多了那么多灾民,地方官自然要上报朝廷,出钱赈灾。
若说战争是人为的灾难,那天灾,便是最为避之不及的人间惨剧。
季菀没历经过,但前世也从电视新闻里看见过。多少人因此丧命,多少家庭因此破碎。在古代,甚至还有易子而食,析骸而爨[cuàn]的惨象。
只是一个念头,季菀就无法接受。
她也是从平民走到这个地步的,对于生存在底层的百姓,有种惺惺相惜的怜悯之心,便想为那些灾民们做些事。
“捐赠灾银?”
陆非离有点意外的看着妻子。
季菀点点头,“大燕前两年历经战乱,只怕消耗了大半国库吧?如今应还未恢复过来,若都用于赈灾,必然亏空,于国本不利。最好的法子,就是鼓动士绅商贾捐资赈灾。可这种于己不利之事,那些个世家谁愿意做?在他们心里,那些灾民不过低贱之人,死再多都与他们无关。可如果有人主动捐资赈灾,尤其是我这样一个小女子,都能如此‘深明大义’,他们还有脸吝啬么?”
陆非离定定看了她半晌,神情很是古怪。
季菀被他看得莫名,忍不住道:“干嘛这么看着我?我说的不对吗?”
陆非离摇头,语气几分感慨。
“今日早朝之上,你二舅舅便提出此法,却被那些个世家老顽固们联合攻歼。我陆家可以开这个头,周家也不会吝啬。就连太子,都宁愿捐资自己的私库。可在那些人眼里,陆周两家都乃是百年世族,累世承蒙皇恩,又家底丰厚,理应为君分忧。一个个的,平日里奢靡享受,关键时候便跟铁公鸡一样一毛不拔。下朝后,太子本与找我商议如何说服世家捐资,江沅主动找上我,愿捐献灾银十万两。他不过一个翰林修撰,入仕才一年多,却比那些个世家老臣们高义。且江家还是他们最为不屑的商贾,都愿意出资赈灾。那些个世家们,自然没话可说了。”
季菀有些诧异,随后明白过来。
他方才那古怪的神情,是因为她和江沅‘心有灵犀’想到一块儿了?
念及此,季菀不由觉得好笑。
“江家是富商大贾,不缺钱。十万两白银对他来说,不算什么,我可没那么土豪。我嘛,稍稍意思意思,顶多捐个一两万就顶天了。”
其实她自个儿名下的那些产业加起来,收入也十分可观。而且陆非离的私库,也全都给了她。
她现在可以说相当有钱。
哪怕是中公支配的吃穿用度有固定的规格,远远不够日常花销,需要自己添补,对她来说也不算什么。所以捐个一两万白银,对她也是九牛一毛。
不过呢,人要低调。
反正她只是尽点心,算是回报社会了,不图名不图利的,何必去出这个风头惹人嫉恨?
陆非离笑笑,“不用,父亲已打算从中公抽取二十万两白银,全数捐资赈灾,无需你动自己的私库。有了江沅做这个领头先锋,再加上,周家,萧家,齐家,谢家,崔家这些世家代表捐款,其他氏族哪怕是为了面子,也会争一争名声的。”
季菀想了想。
她现在已为人妇,言行都代表的是整个陆家,万没有以私人名义捐款强出头的道理。
“那就从中公抽取十五万,剩下的五万我用我的私库和你给我的填补上。国公府还有那么一大家子人,总不能让中公亏损,更不能让母亲自己贴老本。”
陆非离点头,“有道理。陆家的男人上战杀敌,女人们相夫教子,免了男人们的后顾之忧,才有了今天的荣光。我陆家,万没有用女人嫁妆的道理。母亲如是,你亦然。”
总而言之一句话。陆家门楣荣耀,自有男子沿袭,女人们只需要享福就行。
季菀哭笑不得。
“世子爷,我突然觉得,你若是做文官,也是很有潜力的。怪不得我太祖父那么喜欢你,你若非生在武将世家,估摸着他得把你往我外祖父那位置培养。”
嘴皮子忒利索。
陆非离瞥她一眼,漫不经心道:“他二老如今很是看重江沅。”
“嗯?”
“太子打算亲自前去东北赈灾,江沅随同。”陆非离神情淡然,“他最近在编撰山河舆图,许多地方想要亲自去考察,也借此机会历练一番。等回来以后,就出翰林,入六部。户部和工部两位尚书都要致仕了,他必入其一。我看此人很有抱负,也却有才华。只要他能保持初衷,稳扎稳打,不到三十就能做到中书舍人。”
中书舍人相当于皇帝的秘书,下一步就是宰相了。
季菀扬眉,“他有才,可若没遇上你这个伯乐,以他商贾出身,没人扶持,也熬不出头。所以啊,还是您最厉害,慧眼识珠。”
明显的奉承讨好之词,陆非离哪能听不出来?不过不可否认,他听着很顺而。
伸手揽过她的身子,道:“我也会随同赈灾。”
季菀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