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刘兴国率领他的二十七名弟兄走进城门往承天寺去时,黎将军又将他叫住,稍微避开众人,小声问道:“这里谣传四川战局不利,真的么?”
青年军官说:“请大人莫信谣言。四川剿贼军事虽不完全顺利,但献、曹二贼决难逃出四川。阁部大人正在调集人马,继续围剿,不难全部歼灭。要谨防奸细在襄阳散布谣言惑众!”
黎将军点头说:“是呀,说不定有奸细暗藏在襄阳城内,专意散布流言蜚语。前天有人劝知府王老爷要格外小心守城,王老爷还笑着说:‘张献忠远在四川,料想也不会从天上飞来!’我也想,担心张献忠来襄阳,未免也是过虑。”
那青年军官刘定国笑道:“当然是过虑。即令张献忠生了两只翅膀,要从四川飞到襄阳来也得十天半月!”
那黎将军微笑着点点头,望着这队骑兵往承天寺方向走去。
一线新月已经落去,夜色更浓。张献忠率领一支五千人的骑兵,正在从宜城去襄阳的大道上疾驰。离襄阳城不到十里远了,他忽然命令队伍在山脚下停止休息。因为已经看见襄阳南门城头上边的灯火,每个将士都心中兴奋,又不免有点担心,怕万一不能成功,会将已经进入襄阳城内的弟兄赔光。自李定国治军以来,西营义军军纪很严,此时并没人敢小声谈话。将交三更时候,张献忠大声吩咐“上马!”这一支骑兵立刻站好队,向襄阳南门奔去。
因为离战争较远,襄阳守城着重在严守六个城门,盘查出入,对城头上的守御却早已松懈,每夜二更过后便没有人了。
当张献忠率领骑兵离文昌门(南门)大约二里远时,城上正打三更。转眼之间,承天寺附近火光突起,接着是襄王府端礼门附近起火,随后文昌门内火光也起。
街上人声鼎沸,有人狂呼道台衙门的标营哗变。守南门的游击将军黎民安率领少数亲兵准备弹压,刚在南门内街心上马,黄昏时进城来住在承天寺的二十几名骑兵冲到。黎民安还没有弄明白是怎么回事,措手不及,被一刀砍死,倒下马去。他的左右亲兵们四下逃窜。转眼之间,这队骑兵逼着没有来得及逃走的守门官兵将城门大开,放下吊桥。
张献忠挥军入城,分兵占领各门,同时派人在全城传呼:“百姓不必惊慌,官兵投降者一概不杀!”在襄阳城内只经过零星战斗,数千官军大部分投降,少数在混乱中缒城逃散。襄阳城周围十二里一百零三步,有几十条街巷,许多大小衙门,就这样没有经过大的战斗就给张献忠占领了。
张献忠进入文昌门后,首先驰往杨嗣昌在襄阳留守的督师行辕,派兵占领了行辕左边的军资仓库,然后策马往襄王府去。到了端礼门前边,迎面遇见艾能奇从王府出来,弟兄们推拥着一个须发尽白的高个儿老人。
张献忠在火光中向老人的脸上看了一眼,向艾能奇问:“狗王捉到了?”
艾能奇回答:“捉到了。王府已派兵严密看守,不许闲杂人出进。”
张献忠说:“好!快照我原来吩咐,将狗王暂时送往西城门楼上关押,等老子腾出工夫时亲自审问。”他没有工夫进王府去看,勒马向郧、襄道衙门奔去。道台衙门的大门外已经有他的士兵守卫,左边八字墙下边躺着两个死尸。他下了马,带着亲兵们向里走去,在二门里看见刘文秀向他迎来,便问道:“张克俭王八蛋捉到了么?”
“回父帅,张克俭率领家丁逃跑,被我骑兵追上,当场杀死。尸首已经拖到大门外八字墙下,天明后让众百姓。”
张献忠点点头,阔步走上大堂,在正中坐下。
随即李定国走进来,到他的面前立定,笑着说:“禀父帅,孩儿已经将事情办完啦。”
张献忠笑着骂道:“龟儿子,你干的真好!进城时没遇到困难吧?”
李定国回答:“还好,比孩儿原来想的要容易一些。多亏咱们在路上遇见杨嗣昌差来襄阳调兵的使者,夺了他的兵符,要是单凭官军的旗帜、号衣和咱们假造的那封公文,赚进城会多点周折。”
张献忠快活地哈哈大笑,随即从椅子上站起来,拍着定国的肩膀说,“好小子,不愧是西营八大王的儿子!你明白么?顶重要的不是官军的旗帜号衣,也不是公文和兵符,是你胆大心细,神色自然,使守城门的王八蛋们愣是看不出一点儿破绽,不能不信!”
张献忠又大笑,又拍拍定国的肩膀,说:“你这次替老子立了大功,老子会重重赏你。你进城以后,如何很快就找到了咱们的人?”
李定国说:“我带着几个亲兵去杏花村酒馆吃饭,独占一个房间。我刚进去,管账的张善和跑堂的陈冬跟进来问我要什么酒菜,他们便是我二个月前安插在这里的细作。我告诉他们,说咱们的人马今夜三更进城,要他速作准备,临时带人在城内放火,呐喊接应。那张善对孩儿说,他常去府班房中给潘先生送酒菜,马上将这个消息告诉潘先生知道,好在班房里作个准备。他还对孩儿说,防守吕堰驿一带的千总吴国玺今天带家丁四十余人来襄阳领饷。他的家丁中有人被张善策反,早想起事,总未得手。张善同他们约好,一到三更,就在他们住的阳春坊一带放火,抢占东门。要不是城中底线都接上了头,单靠孩儿这二十八个人,也不会这么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