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一股烟尘漫卷了进来。
“什么事”曹雄恼怒地一瞥。
门口不是有侍卫守着吗
机不可失,萧暥一把抽出了曹雄腰悬的宝剑,反手一挥,一道弧光掠过。
曹雄没想到他伸手凌厉至此,猝不及防被逼急退间一脚踏空,噗通一声翻落池中。
萧暥想都不想,随即将手掌在剑刃上一抹,顿时殷红的鲜血撒向池中
曹雄愕然,哪料到这一出,瞬间一群见了血的虎头鱼疯狂地扑向他。
旁边的侍卫全都傻了眼了,赶紧七手八脚地就去捞曹雄。
魏瑄闯进了屋子,挥剑格开冲上前的侍卫,“山庄起火了,到处都是毒烟快撤”
廊上已经是烟雾弥漫,魏瑄将一块沾湿的布巾递给萧暥,蒙住口鼻。但是依旧有怪异的香气缕缕渗入。
而更让萧暥震惊的是外面的人。顷刻间都疯了吗
风雷堂的人,庄园的私兵,曹雄的侍卫,一个个头眼睛通红,神情亢奋,面容狰狞,见人就砍,简直就像罗刹恶鬼一般
“火势蔓延,将杨拓的随手礼都烧了。”魏瑄道,
萧暥恍然。
那么多的留仙散一齐燃,这特么就壮观了
这些人吸入浓烈的留仙散烟气,已经全都丧失神智成了恶鬼
烟雾还在四下弥漫,整个山庄已经被浓烟吞没。
即使隔着布巾,只吸了一会儿那古怪的香味,萧暥已经能觉得心跳加速,身上燥热难耐,心中隐隐浮起一股无名的火气。
不行,不能再在这地方待下去
“找到先生了吗”
谢映之走的时候,给了他一只竹冰虫,这是一种竹节般的小虫,通体晶莹,摸上去犹如寒冰,对气味极为敏感。可用于追踪。
谢映之的本意怕是万一自己一时无法脱身,萧暥次日也可用竹冰虫找到密室,从而一举拿下。
刚才在静湖泉边,萧暥把这东西塞给了魏瑄。
魏瑄山庄侍从的身份,比他这个瞎子行动要方便得多。
魏瑄点头,“找到了,在泉室。”
萧暥当机立断,“走”
如果不想变成疯子,除了水里,现在也只有那个地方,可以躲避烟雾。
地下石厅中
黑暗中又走出了一个人,他的身后还身后跟着两个山庄的士兵。
那人五十多岁,没有胡须,一双精光熠熠的三角眼。
“杨管家,怎么有此闲暇来光顾我这地府。”教主道。
杨不咎干笑了声,“主人急着要用散,派我来看看教主这里还有存货吗。”
然后他看了一眼四周拔刀的几个汉子,道,“这是要做什么”
教主道,“此人戴着假面,身份不明,我正要扒开他的假面看看他的真面目。”
谢映之淡淡解释道,“这是误会,杨管家,我是夏侯先生的人。”
杨不咎道,“这里是杨府的地方,有什么事,自然是主人来决断,把他交给我就行。”
“不行,”教主毫不通融道,“他不能离开这里”
杨不咎沉声道,“先生这是忘了主人和先生的约定吗”
“当然没忘,我暂避此处,顺便为他制散。”教主不耐烦道,
他指了指谢映之,“但是我想要的人他却没有给我,我只好自己来抓了。”
“什么人恕我年迈,记性不好。”
“试药的人,他迟迟不给,整天给我找来一些飞禽走兽敷衍,是何道理他既不守约,我抓个把人”
教主说到这里,忽然倒抽了口冷气,杨不咎很厌恶这地下世界,以往来这里跟他说话不会超过三句。
“你是谁你不是杨管家”
随即他发现这位杨管家身后的两名士兵不见了。
“来人”他喝道。
四周一片寂静。
那几个日月教的弟子已经翻着白眼,悄无声息地撂倒在地。
谢映之看向杨不咎,“师兄,”
卫宛道,“杨不咎颇为难缠,我费了点功夫,来晚了。”
教主大骇,“你们是玄门的人”
卫宛肃然道,“既然阁下以前是玄门的人,那么今日之事,算是我们玄门清理门户了,玄门的规矩你应该还记得,断云崖上自会有你的地方。”
他的话音刚落,黑暗中,穹顶上忽然传来呜呜呜的微弱声音。
卫宛手指一弹,一个冷焰就飞上幽深的穹顶。
只见下垂的石笋间,不知什么时候挂着一个人,那人浑身是水,神智迷糊地挣扎着,眼看就要摔落下来。
杨启
教主尖声笑了起来,“两位玄门高士,我刚才说过,杨家不给我送来人,我就只有自己抓了。”
杨启四周,密密麻麻地停满了蝙蝠,这些东西明显是被他惊动了,纷纷扇动翅膀,张开的翅膀露出了暗红如血下翼。
南疆血翅蝠
这种东西原本栖息在南疆的洞窟里,凶猛嗜血,怎么会出现在中原
只见成群的血翅蝠纷纷扇动翅膀,像一股旋风,席卷向挣扎着的杨启。
“先救人”谢映之道。
趁着这个机会,那教主身形一闪,消失在洞窟中不见了。
庭院中已经烟雾弥漫。大量的留仙散燃烧释放的香雾,
“将军,往这边”魏瑄道。
萧暥蒙住口鼻的布巾上也都是留仙散奇异的香味。他尽可能屏住呼吸。一边迅速前行,一边手中剑如闪电,挑翻一个恶鬼般向他举刀劈来的士兵。
忽然,他的背后有人悄悄地接近,他回手一剑掠去,当的一声,对方的剑就被挑飞出去,击中一名发狂砍人的士兵。
剑都拿不稳,这么菜
“将军别别我不是要偷袭你”雾气中一个胖墩墩的男人,屁滚尿流地朝他爬来,“我我听到有人叫将军,就跑过来了,将军救命”
萧暥一看,那人四十多岁,脑袋很大,长着一对招风耳朵。是庄园的宾客。
他身后跟着七八个人。每个人脸上都是惊魂未定的神色,满是血迹和污渍。好在还都配着剑。
这乱世中,文人商客也都有习剑配剑的习惯。
“将军救我们”
“我们我们跟着你走”
萧暥头大,看来是没办法了。虽然密室不见得多安全,但这些人留在上面,也是凶多吉少。不是被发疯的士兵砍杀死,就是被这毒烟熏成了疯子,自相残杀而死。
萧暥剑尖一挑,勾起地上一具死尸体的刀,甩给那胖子,“跟我来”
这情况未明,他手下居然有兵了萧暥苦笑。
等等,这时他才发现,魏瑄呢
这么一小会儿,那孩子去哪里了
随即,他就看到头顶廊檐上身形一闪,什么东西向他抛来。
“将军,接着”
居然是一张弓
萧暥顿时眼前一亮,“哪来的”
魏瑄身子一荡,倏地落地,又从背后解下箭囊,一双清亮的眼睛熠熠看着他,“给你抢的。”
萧暥试了试,称手
好小子会抢东西了是我带出来的
“跟我走”他道。
棋盘边停着一只竹冰虫。
萧暥看着那可以当猎狗用的小东西,“这棋子上应该有谢先生的气息。”
暗门的机括也许就是这盘棋。
萧暥看向棋盘,他不会下棋,飞行棋还行
“我我知道,这是十晦局,”宾客中一个清瘦的人道,那人看起来细眉修目,气度颇有点道骨仙风。
旁边的大耳朵道,“阁下莫非是韩子鸣韩先生”
怎么这名字有点耳熟
魏瑄轻声解释道,最近尚元城的棋社经常有斗局,这韩子鸣十有九胜,风头很劲,称为神手。
萧暥忽然明白了为什么韩子鸣会在这里。
这留仙散少量服用,是可以刺激人的头脑的。
既然有个神手在这里,那赶紧的。
萧暥道,“先生请。”
十晦局来自古谱,每一局都机巧万千,非常难走通。看来这密室的门要打开,就非要走通这十晦局。
转眼一刻钟过去了,泉室里的烟雾越来越浓。
萧暥眉心渗出汗珠,身上又开始燥热难耐,他干脆把大氅脱了,扔在泉池边,握剑的手微微骨节凸起。
他想到个问题,“以往先生解局需要多久”
“少则几个时辰,多则天罢。”旁边一人答道。
特么的几个时辰黄花菜都凉了
就在这时,旁边那大耳朵也晃悠悠站起来,眼睛通红,满脸戾气,抄手就要拿起剑。
萧暥眼疾手快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扔进了池水里。
噗通一声。
大耳朵顿时清醒了,“唔救命水好深”
凉水能挥发散的药力。
萧暥皱眉,再破不出棋局,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香雾越来越浓了,连他自己都感觉到胸中升起无名的烦躁。
看来这谢玄首着实厉害,韩子鸣半天都走不通的棋局,他片刻就给破了
就在这时,就听到水中那大耳朵叫道,“底下有道门”
空中无数只血翅蝠聚集成黑色的旋风,扑向杨启。
杨启哪里见过这种东西,吓得拼命挣扎大叫。但他的身体好像被什么黏糊糊的东西缠住了,越是挣扎,束得越紧。
就在这时,洞地下传来了一阵悠扬的曲调声,那声调绮丽起伏诡谲多变。
那些血翅蝠一听到那笛声,忽然调转方向,一阵风似的向洞底下席卷而去。
卫宛皱眉看着谢映之手中的骨笛,那东西本是教主桌案上的,苍冥族驭兽所用,秘术的一种,这教主搜罗了明华宗的那么多材料,暗中修炼秘术并不奇怪。
谢映之口中,那古笛声宛转悠扬变幻莫测,那些血翅蝠如同着了魔般跟随着他的笛声开始起舞。
卫宛眉头越皱越紧,趁着这个机会,他身形在岩石崖壁间轻轻几个来回,就已经攀跃到了洞顶。
但看到杨启时,他倒抽一口冷气。
杨启浑身被蛛丝似的东西包裹住了,就像一个蛹挂在一张巨大的蛛网上。
蝙蝠不会织网,有什么东西在地底下编出如此大的网
除了杨启外,旁边还挂着几个人蛹,看起来已经死了一阵。
卫宛一剑挑断了蛛丝。
同时,谢映之的骨笛声越来越急,那些血翅蝠飞得也越来越快,几乎看不清它们的方向,只觉得一股旋风在洞内横冲直撞。
最后谢映之尾音一挑。一道尖锐凄厉的笛声刺破黑暗。
那黑色的旋风如一支利箭射向石壁,黑暗中,仿佛无数流矢砸在岩石上的砰砰声响。
连卫宛都看得一窒。
无数只血翅蝠在魔音的催使下撞壁而死
驭兽之术尽能如此
“映之”卫宛眉头紧皱,目光如电。
谢映之放下古笛,微吁了口气,“师兄放心,我没有修秘术,只是适才看到这案头的骨笛和残卷内容,情急中试了一下。”
“以后也不会再用。”他补充道,又把骨笛放回案头,“他怎么样我看看。”
卫宛审视着他,所以谢映之并没修秘术,只是偶尔看到,又信手拈来一用
“修秘术,损心智,你是玄首,自己有分寸。”卫宛严厉道。
“师兄放心。”谢映之取出伤药,给杨启敷上。
杨启简直像做梦,正喃喃道,“谢谢先生”
就在他想起身的时候,忽然身后什么东西窜了起来。
“当心”卫宛长剑出鞘。
与此同时,空中嗖的一声,一支利箭将那东西当空穿过,钉在了石壁缝里。
谢映之回头,“将军。”
萧暥带着魏瑄,还有一群惊弓之鸟般的宾客进了石厅。
卫宛从石缝里拔下箭,箭杆上挂着一条灰白的蛇,眼睛血红。还在丝丝地吐着信子。卫宛一剑劈下蛇头。
萧暥心道,这蛇栖息在黑暗里,所以都是白化的吗
就在这时,四周的石缝里传来了让人头皮发麻的悉悉索索。
“不好”卫宛道。
只见黑暗中的岩窟里开始不停出现白色的蠕动的东西。
一条蛇从岩缝中忽然窜出,弹跳而起,向人群中袭来。
宾客们顿时吓得面无人色。
萧暥手中寒光闪过,把那蛇一剑削成两片。
“保护众人”他对魏瑄道。
魏瑄瞥了眼桌上的骨笛,这比他母亲留给他的要简陋很多,他正想要不要使用。
就听谢映之道,“布阵”
说罢只见他并指为刃,掌风划过,另一只手上已经鲜血淋漓。
他先是把手浸入溪水,血气蔓延,靠近水边的毒蛇就像中了电,哗地退散。
同时他以手指沾血,迅速地在他们四方的岩石上画下咒符。
卫宛也同样沾血写咒,很快就圈出一块区域,两人同时起阵,四周的溪水微微翻滚起来,水面上忽然腾起浅蓝色的烟雾。
无数的毒蛇聚集到法阵边缘,白花花一片,层层叠叠,像无数蠕动的面条,看得人头皮发麻。
人群挤在安全圈内,不敢妄动,萧暥看着谢映之流血的手掌和微微泛白的脸色,心中捏了把汗。
就在这时,杨启忽然啊地惨叫了一声。
萧暥回头一看,刚才被卫宛斩下的蛇头竟然一口咬住了他的手。
他心下一沉。
难不成这种蛇杀和日月教地洞里碰到的的怪物一样是同一种配方
卫宛手起剑落,杨拓的一只手掌被齐腕去掉。
杨拓惨叫一声,当场痛得昏,血流如注。
谢映之不得不一手凝阵,一手腾出来给杨拓施医。
阵势微微一弱,蛇群便蠢蠢欲动。
魏瑄刚要上前,却被谢映之暗中一把拉住。
他低声道,“我还行。”
随即他重新凝神聚阵。溪中烟雾再次腾起,几条跃跃欲试的蛇,不慎掉入水雾中,登时就成了沸水中的面条。
魏瑄注意到,鲜血已经沿着他修长的手腕沿淌下一片,把衣袖都染红了一片。他的神色犹如寒冰。
谢映之清楚,魏瑄如果用玄火。凭刚才自己现学现用秘术时,卫宛看他的严厉眼神,毫无疑问,事后卫宛必然会把魏瑄当做邪魔抓到玄门的断云崖从此囚禁,再也不见天日。
所以,只要他还能撑得住
他凝聚起精神,阵势大震,蛇群纷纷退走,可是就在这个时候,他们的头顶上忽然簌簌掉落下碎石。
紧接着,噗通的一声,一个被蛛丝缠住的人蛹坠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