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上下班晚,走回旅馆已过了九点。老板娘看着凌乔回来,扯了扯嘴角,“你妹妹已经睡了,没多久,你过一会儿再上去吧。”
顿了顿身子,凌乔将刚刚迈上楼梯的脚缩回,在下面歇了会儿,肚子有些空,看中了一包两块钱的泡面。
他伸手拿出今天赚得的一百块,在手里看了半天,嘴角勾起。
可以给她买画具了。
老板娘看着凌乔半天拿不出手,以为他舍不得买,正想要说话,凌乔已经递了过来。
拽着两边,对着灯光照了半天。老板娘满意地收下了,找回零钱,她递给他一包泡面,还热心帮着煮了煮,提供了碗筷。
工作量大,凌乔也是长身体的时候,即使矿上也给了顿晚饭,左右吃着不太够,这一顿下去才算吃了半饱。
吃完饭,凌乔自觉地帮着洗了碗筷。抬起头,墙上的表已经走过了十点,凌乔放轻步子上了楼。
黑暗中,陆安时小小的身子缩成了一团,他不敢出声,只好脱了鞋子踩在地上,冰凉的触感让他蜷起了脚趾。
蹑手蹑脚地走近,他听见了她均匀的呼吸声,心一下子软了下来。
进到卫生间关紧门,凌乔摸着黑简单地打理了一下,然后爬上了床。
轻轻拥着她小小的身子,凌乔的心中是难以言说的满足。
一个月飞一样地滑过,每日大约有一百的工钱,这样日结的方法为矿工提供了保障,工人们的积极性提高了不少,连带着效率也显著提升。最近行情好,老板高兴,也就提了工资。
这日凌乔已经去了矿上,陆安时实在闲的没事,跑到楼下的门口坐着发呆。
来往的车辆各种各样,她看着却很是无趣。倒是凌乔在身边的时候,什么都很舒服,即使凌乔性子冷,话不多,但他们在一起永远不会觉得尴尬,每个动作都可以很随意地移动,每句话很自然地说出来,她只觉得惬意。
现在没有哥哥陪,她也不像其他同龄人接受义务教育,整日便都觉得有些无聊。
看着门口的小妹妹,陈雨很是喜欢,她开口叫她:“小妹。”
陆安时闻声回过头去,发现是那天那个姐姐,她坐起来走到柜台。陈雨很喜欢她,也知道凌乔去工作了,这会儿没有客人,她便和陆安时闲聊起来。
“小妹是哪里人?”她伸了伸脖子。陆安时犹豫了一下,“我家在北方的一个小镇上。”
“你父母呢,在哪儿工作呢?”陆安时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她删繁就简,坦然地看着陈雨:“我和我哥都是孤儿。”
面色一僵,陈雨有些抱歉,“哦,不好意思啊小妹。”具体情况她不清楚,但是话已至此,她不好意思再问。
陆安时摇了摇头,她看着右手的食指,指甲盖旁边有了一个肉签,她忍不住伸手去拔,掉了一小丝皮下来,有些疼。
想要知道凌乔的情况,她再一次开口:“这几天看你哥挺早就出门了,他在哪儿上班呢?”
听到凌乔,陆安时来了兴致,她抬起头认真地回答:“他在矿上。”说话的时候嘴角翘了翘。
“什么哪个矿?”陈雨挺起身子。
陆安时想了想,“是东郊的一个煤矿。”
东郊没有煤矿,如果说有的话......
陈雨脊背有些发冷。她看着陆安时:“快去看一下你哥吧,东郊没有什么正规煤矿,只有一个黑煤窑,是没有安全保障的,黑煤窑出了很多事故呢。”
陆安时愣愣地看着她的眼睛,把陈雨的话消化了一会儿,她腾地站起来,陈雨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陆安时已经急急地跑了出去。
太阳刺眼,凌乔刚刚从井下上来,踏出罐笼,他缓了缓神。接着便是一阵嚷嚷声:“让开让开了!“
凌乔回过头,被抬出来的那个人头上血肉模糊,整个人陷在担架里,身上的血渗进床单,又冷漠地穿透,一滴滴溅在地上,鲜艳而粘稠。旁边的人似乎早已习以为常,面不改色地将他送上车,准备拉到医院。每个人都忙碌着,就像一切都不曾发生。
凌乔目送着那个人远去,认出那是第一天教他推小车的黑脸矿工。他的手指微微收拢,然后面无表情地转过身。
转过身,凌乔僵在原地。他的小姑娘就站在不远处,整张脸煞白煞白的。
陆安时浑身抖得厉害,眼前似乎昏暗了下来,她稳了稳身子,阳光透过眼睫毛暖着眼睑。闭了闭眼,她朝凌乔的方向走过去。<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www.</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