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姜儿也悄声答道:“他肚子拉得都睡不着觉,还能做梦吗?”
银花又问:“再以后呢?”
孟姜儿:“再以后不拉了,这种人也不能做梦了。这种人就不应该有梦。”
张猫讨价还价了半天,才给了孟姜儿一些碎银子。一边李狗也按捺不住了,也要孟姜儿给看一下。
孟姜儿:“说来看看。”
李狗:“我娘子后悔嫁给了我,想拿副药给她吃。”
孟姜儿:“为什么后悔嫁给你?”
李狗:“她嫌我不孝顺她父母。”
孟姜儿:“她孝顺你父母吗?”
李狗:“孝顺。”
孟姜儿:“你为什么不能孝顺她父母呢?”
李狗:“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都是养儿防备老,哪有指望女儿的?”
孟姜儿:“女儿不是父母生养的吗?”
李狗:“是倒是。”
孟姜儿:“看来,你那娘子真该后悔。”
李狗:“不能让她后悔,大姐给点后悔药吧。”
孟姜儿拿给李狗后悔药:“这药却是你吃,你吃了便能治好你娘子的病灶。”李狗将信将疑地付了银子。
银花悄悄猜度:“是不是他吃了就会孝顺岳父母了呢?”
孟姜儿:“不是。这种人就不能让他生儿子,让他下半生全指望女儿养着。”
孟姜儿还每人送了他们一包金银花茶叶,告诉他们瘟疫就要来了,只有泡金银花茶喝,才能更好地防治瘟疫。还告诉她们,面前的两个女侠已经在翠屏山上撒下了金银花的种子,今年秋天就能看到新开的花儿。以后遇到瘟疫,让百姓自己上山采花就行了。
——应当说,这就是两个探子上山的全部收获。返回营地,一一向金丹子禀报了。
金丹子自叹弗如,想不到双花姐妹已经远远地走在了自己的前面。照此下去,西门家的生药材店恐怕还要付出更惨痛的代价。必须将金银花的传播速度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必须将两个妖女置于死地!
次日早饭之后,金丹子在山下竖起旌旗,摆开阵势。金丹子命令喽啰们大声叫阵,一时间喊声此消彼长,山摇地动。“金花、银花,下来受死!”“两个妖女,快来送死!”
双花知道是金丹子来了,表现得十二分的平淡。她们告别孟姜儿,上了自己的坐骑,然后不慌不忙地下山应战去了。
看着双花走到阵前,小喽啰的喊声不知什么时间就停了下来。双花细细地向对方阵营看去,感觉此次的阵容好像前所未有的整齐。金丹子此番必是有备而来,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还有人抬着大门,还有人牵着毛驴。
金丹子坐在哮地犬背上走到阵前:“两位美女,看看我这次准备的怎么样?”
银花道:“不知道大门有何妙用,分明是故弄玄虚!”
金丹子:“不要再用大门来威胁我的战将!我每天都在这样训练他们,你们的神秘武器已经不再灵验了,包括你们的毛驴。一会儿便知!”
“妖道,一肚子花花肠子也想修炼成仙吗?”原来是孟姜儿随后也跟来了。
金丹子邪恶地朝孟姜儿挤眉弄眼:“美人,幸会,幸会!”
孟姜儿:“妖道,你还没死过吧?”
金丹子:“没死过,除非在你的温柔乡里,否则不敢死。”
金丹子看到貌美如仙的孟姜儿,早已经神魂颠倒起来,迫切想近身动动手脚。他朝尺蠖、天牛发了一个手势,二人冲上去就缠住了双花。
金丹子也趁机向孟姜儿走去。孟姜儿只是一边躲闪,一边关注着双花的战况。
天牛凶悍,总是冲在前面。银花抢上前,抵住了天牛。这边金花和尺蠖也同时刀兵相见了。
金丹子看看孟姜儿不让近身,于是又吼叫道:“她们不是在这翠屏山上撒播了金银花种子吗?尺蠖,把翠屏山烧成焦土!”
尺蠖闻声立即挥动烧火棍在岩石上一擦,烧火棍喷出熊熊火焰。尺蠖想寻找可燃之物引火烧山,却被金花用披风——霞披一扫,烧火棍就像蜡烛头一样忽闪了几下,再也没有了半点火星。
金丹子应该恍然大悟,当初在紫霞洞,玉丹子“下刀子”都没能奈何双花,看来用水火攻击双花的设想同样是不能成功的。
尺蠖无奈地朝金丹子举了举烧火棍,示意是此招不灵。金丹子恶狠狠地叫道:“杀死妖女!”
尺蠖挥动烧火棍全力朝金花砸去,金花抽身朝后躲避,把个后背可可地亮在了尺蠖的面前。金花的发簪在尺蠖的面前一闪,尺蠖浑身战抖着掉下了坐骑。
一众喽啰立即围上,抢回了尺蠖。
——却原来双花发簪上刻着的正是太上老君丹房上的大门,尺蠖一见岂有不怕的道理。金丹子平时训练尺蠖用的是普通的门,所以根本比不得丹房的门,没有许多刺眼的冲击力。
这边银花和天牛也是杀得天昏地暗。论功力,银花在杀死了江流、高富帅和鲶鱼精之后,已经与天牛不相上下。双花不似尺蠖哥俩,吸食鬼魅邪祟的魂魄,而她们却是在杀死鬼魅邪祟之后,于不知不觉中吸收了对方的正能量。
在两人的打斗过程中,天牛不得不小心翼翼地提防着毛驴的飞踢。由于两人旗鼓相当,天牛只能疲于奔命地拆解银花的套路。突然,天牛手上一松,出现了缝隙,就是这些许的差池,却已经被毛驴抓住。它一个尥蹶子飞了过来,把天牛吓得仰面朝天,重重地掀在了地上。小喽啰们又是赶紧围上,抢下了天牛。
天牛恼羞成怒,爬起来还要去拼命,早被金丹子一声大叫喊住。
金丹子又是一个手势,两个原先牵驴的屠夫一起冲上,就地一个打滚,二人顺势钻到了双花的驴肚子下面。
到底是杀驴的屠夫,必然有一招制胜的独门绝技。两人手执利器,运斤如风,在驴肚子下面又砸又砍,惊得两头毛驴撒腿就跑。驴就是驴啊,织锦的布驴也是驴。
双花姐妹本想收起毛驴与对方徒步作战,感觉今番没有必胜的优势和把握,不如走为上计。看看尺蠖和天牛随后追来,双花干脆绕过翠屏山,一路朝北向跑去。
却说孟姜儿一看双花败北走了,十分恼怒:我的翠屏山,岂能让你个妖道称王称霸?!一声“妖道看招”,伸出利爪向金丹子扑去,口中喷出一股冷气“迎风站”,就要让金丹子僵化在那里;再一口气“大虹吸”再往回猛吸,吸得金丹子魂不守舍,差点有被吃掉的危险。
金丹子知道是遇上了厉鬼,把好腿放在前头,使出吃奶的劲向泰山方向跑去,平日里飞檐走壁的浑身解数全部派上了用场,即便是这样,还要埋怨老娘少生了一条腿。
都说“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孟姜儿就是在一棵树上吊死的人,所以也是一根筋。死死地追在后面不放,把金丹子撵得屁滚尿流。
金丹子的哮地犬都没有跟上他们的脚步。
真真是兵败如山倒,金丹子前面一跑,后面的阵营立马烂了。尺蠖、天牛带着一众小喽啰,丢盔弃甲地循着金丹子的后尘跑了。
且说金丹子正埋头跑着,忽听前面有人喊道:“来者可是金丹子杨道长?”
金丹子脱口想说正是,转念一想,自己今天如此狼狈,实在是斯文扫地、颜面全无。自从蓬莱出道以来,除了被官府拿住,金丹子还真没有蒙受过如此大的耻辱。金丹子收住脚步,正犯迟疑,听到前面又喊:“来者莫非是金丹子道长?”
金丹子暗自叹了一口长气,硬着头皮回道:“惭愧,惭愧,正是贫道。”
说话间,来人及其随行的人马已经到了跟前。来人名叫何生亮,也是平阴当地首屈一指的土豪乡望。
何生亮下马作揖道:“无上天尊,失迎,失迎。”
金丹子:“无上天尊,敢问相公高姓大名?”
何生亮:“贱姓何,粗名两个字,生亮。”
金丹子:“是了,是了,原来是何大官人何掌柜。久仰,久仰。”
何生亮:“道长何时来到荒地?”
何生亮是问金丹子何时来到平阴地界的,言外之意是说:你来平阴之前,为什么没有向我禀报?
金丹子也是撒沙不漏的主户:“何掌柜健忘,前番还从贵府借了两个向导。不胜感激!”
何生亮貌似自嘲地一笑:“真的有失远迎喽!”
你道何生亮是谁?也是西门生药店——平阴分店的掌柜。祖辈上在西门家学了艺,出了徒,被派遣到平阴这个地盘上打理生意。没过两辈人就发了财,扎了根。在此作威作福,独霸一方。生意也跟大汶口的高掌柜差不多,包罗万象,是钱全拿。
且看何生亮如何打扮:头戴九阳巾,身披百衲袍。怀抱渔鼓,手摇拂尘。其做派比之金丹子还要惟妙惟肖、中规中矩,这在外人看来,何掌柜反倒比金丹子更入流,更有道长的范儿。
“玫瑰之乡三大害,何爷官府剪扑寨。”这句话,说的就是在平阴这个地面上,老百姓最怕三样东西。第一是何爷何掌柜,第二才是官府,第三则是打家劫舍的“剪扑寨”。
在平阴,何掌柜是绝对的大佬。到了何生亮这一辈人掌管药店,何家的财富、事业可谓发展到了顶峰,如日中天。然而何掌柜却不知道“日中则昃、月盈则食”的道理,偏偏在济水之畔修了一座“药王庙”,内中供奉的就是何生亮他本人。为什么呢?
其一,何生亮自命不凡,认为自己精通歧黄之术,疲于悬壶济世,应当享受百姓香火的供奉;其二,何生亮整日里寻仙问道、性命双修,自认为已经达到了造诣崭远、无人匹敌的境界,所以对于西门相公器重金丹子即颇有微词。作为得道之人,让人供奉有何不可?其三,西门相公每每褒奖高富帅高掌柜,何生亮心下不服,建个药王庙为自己树个丰碑,不也心安理得?
表面上来看,何生亮是名副其实的“德高望”。平日里,他就在自己府上坐堂问事。大到无头命案,小到鸡毛蒜皮,全凭何大掌柜拍板定夺。
官府遇上疑难杂事,也得恭请何爷出面斡旋调停。譬如,官府抓劳役,村子里无人可抓了怎么办?找何掌柜!何掌柜到剪扑寨走一趟,只要官府肯出几个钱,剪扑寨有的是壮丁卖给你。
剪扑寨是干什么的?剪扑寨也有唤作柬埔寨的。平日里打家劫舍,没有东西偷抢时就劫人。有钱的人家被劫了,可以通过何掌柜赎回去。没钱赎人的,就等到官府买壮丁时买出去。
所以,在平阴地界上,何生亮可是不折不扣一手遮天的土豪。
这何掌柜年不过三十上下,留一副八字须儿,眼神傲慢,语言尖刻。金丹子一眼看去,就觉得浑身哪里都不舒服。不单单是刚才逃跑的狼狈相,在他的眼底下暴露无遗,金丹子未出蒙阴时,就知道此君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对待何掌柜,来到平阴的地面之上,金丹子本想对其视若无物,不予理睬,没想到人马刚到翠屏山,偏偏栽在了一个厉鬼的手里。
二人寒暄的空档,都在用眼睛的余光互相打量和审视着对方。脚前脚后的,尺蠖、天牛以及一众马弁也都相继到了。
尺蠖气喘吁吁地问:“女鬼是什么地方停下来不追的?”
天牛气喘吁吁地道:“没看见,可能追了一半就回去了。”
马弁们七嘴八舌:好厉害的女鬼!吓死人了!……
金丹子正准备将两个小相公尺蠖和天牛介绍给何生亮,却听见何生亮幽幽地道:“怕是金丹子道长忘记了道家的本分?”
金丹子脱口回道:“何出此言?”
何生亮继续幽幽地:“在下不过是一道家的居士,尚知修为的本分乃设炉炼丹,乃养性修仙,乃行风化雨,乃降魔除怪。今日之金丹子大师独独忘记了降魔除怪!”
天牛被驴踢过的脑袋都已经听出了弦外之音,正要上前争辩,却被让门挤过头的尺蠖拉了一下。金丹子送过来的眼神是不要轻举妄动。
金丹子心里想:“这个人离死不远了!”牙缝里却漏出来蚊子声小的几个字:“此贼合死!”
何生亮听得真切,却未做声。
正是:河里淹死会水的,不作死就不会死。<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