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仙君顾盼从容,正是在赤鹤司职山神一位时才见过的青言仙君。
云汀端端朝他问候了一句,拱手又道:“本不该叨扰仙君雅兴,日后定当登门赔罪。”他他言语里尽是客气,庭外雨声酥酥,若无他来的话,这景致倒确实值得温上一壶小酒的。
青言仙君站起身来,手上的翠枝同跟着摇了摇,却没应云汀的话,只另提话口道:“当初我重回崇明,三公子同行着赤鹤姑娘来赠我翠条的时候,算算已是多月以前了。”
云汀不知他为何会提起此话,但默下一想,确实离琴姬的事,堪堪已过了挺久。
“三公子可还记得,当初赤鹤姑娘,问了我一个什么问题么?”青言仙君回过身来把他望着。
云汀点点头:“记得。”
当时赤鹤将翠条转交给青言仙君的时候,问的是,他还记不记得这根翠条实数哪位故人?
赤鹤当时,是替琴姬可惜来着。
青言的眼角微有动容,低声道:“其实我认得。”
“嗯?!”
“我认得这翠条,是琴姬的。”
他怎么可能不记得,他记得她化出的一方荫凉,记得与她的新婚燕尔,记得自己生病时她奔波不弃。
“我之所以说我不认得,是因为我知道她既托人将翠条带给我,便说明我与她缘分已尽,我纵使还记得她,却也不能再苦苦纠缠了。”青言顿了顿,伸出手想去探一探雨雾:
“那还不如忘掉。”
其实时至今日他也不知道琴姬到底去了哪里。只想着她不愿来同自己送别,那他也该劝自己罢念。
他说这个话本想是劝一劝云汀。殊不知云汀对他那段过往却是了解的十分清楚,思虑再三,终忍不住道:
“琴姬不是不告而别。”
青言伸出的手没有动,只听云汀又续道:“她为了换回她夫君的元魂,被肖澜制成了琴。化生前,她执念不散,才留了这株翠条。”
亭外的雨声骤然大了一倍,劈打着荷叶,有些许狠厉。
青言的半边衣袖已然湿了三成。他闻言的一刻明显颤了颤,既不可置信,又恍觉自己荒唐。
云汀凑上前一步,彬彬道:“仙君说的不错,若是无缘,确实无必自扰纠缠。但这样……算是无缘么?”
他仍活着,且活的康健。赤鹤也活着,且对他有念。他有情,她有意,这怎么叫无缘呢。
青言收回手来,面上有些凄白。
云汀再而拱手,恳切道:“请仙君,借我石镜一用。”
青言此番瞧他的眼神,竟多了分羡慕。可羡慕的是什么,他分辨不出来。
当下青言也没在多劝解,只道了句“随我来。”便抽身踏上水面。
雨水由着他的脚步纷纷避让开来,他踏水而过,云汀亦随在后首,二人一前一后相继踏过荷塘上了岸,且由青言仙君一路引着,并没多说旁的话,未经几多辗转,就来到了离荷塘不远处的一处石屋。
这石屋从外观上看并无什么太特别的地方,彼时因雨水的飘打而石面的颜色变得有些深沉。
青言在石屋前停下步子,回头看了看云汀有没有跟上来。
雨雾中,云汀跟的倒挺紧。他回头的瞬,少年已经站在自己身后了。青言仙君笑笑,有些意味深长,挥袖揭去了石屋前的禁制,退一步在旁道:
“三公子,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