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翠红什么也管不了了,她只想要逃离当下这个由自己的大女儿和过往的回忆所构造出来的令人窒息而沉重的氛围。
逃离般地撞开卧室的门,狠狠摔上,她蹬掉拖鞋,把被子一掀,就钻进了被窝里。
仿佛进了被窝,就进入了一个安全的地界。
而她没有意识到的是,这是一个已经经历了岁月风霜,具有完全成熟心智的成年人不应该做出来的举动。
像钻进被子,把被子裹紧以求得安全感,或是安慰的事情,大多数时候都发生在小孩子或年轻人的身上。
但金翠红无暇分出心神来辨别这一举动背后的含义,她只是下意识就这么做了。
她的心狂跳着,面上是阵阵的热气蒸腾,耳边嗡嗡作响,好似还回荡着那日欧阳安然冷静问她的话语。
以及她的手碰到欧阳安然面皮时的声响。
这些声音如同不同颜色和粗细的毛线,交织在一起,变成了一张网,朝她步步逼来,把她的心牢牢地笼罩住了。
又像是一把把力度大小不一的锤子,或轻或重地敲击在她的心头上。
这一敲,就把金翠红的心防敲得全线崩塌了。
她闭上了眼睛,任由自己隔绝在被子之外的世界。
良久,金翠红才平复了心绪。
狂跳的心渐渐平静安定下来。
她睁开眼睛,将头从闷热的被窝里探了出来。
而此刻,她满脸汗水,发型已经是全然的凌乱、不成样子了。.c
但这些都不是金翠红关注的重点。
她瘫在床上,呆呆地望着天花板。
有的时候,金翠红在想,她的这个大女儿,实在是有些聪明了。
这种聪明,不仅仅是智力上的高度,同时还有一种能够看透某些人事关系的敏锐。
正是因为这种敏锐,欧阳安然的眼睛里总是充满了对这个世界,对周围一切事物的体察和怀疑。
如果她能够跟晴晴一样,什么都不想到,也不知道该怎么去想到,只有天真烂漫的心性就好了。
金翠红低低地叹了口气。
哪怕晴晴总是不怎么听话,让老师头疼,可至少她还是一个活泼单纯,什么也不知道的小姑娘。
而然然,不知怎么回事,尽管她和欧阳鹏程什么也没说,可总觉得然然已经洞悉了一切。
有时金翠红也会感慨,欧阳安然究竟是哪里来的这样敏锐的观察力?难道真是人与生俱来的天赋么?
但不管怎么样,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
那就是,这样的观察力,绝对不是她和欧阳鹏程会具有的。
大概这也是在某种程度上印证了一个事实。
欧阳安然不是她和欧阳鹏程亲生的。
从实际的事实上来说,欧阳安晴才是她和欧阳鹏程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孩子。
金翠红不敢确定这件事情欧阳安然知不知道。
总而言之,她和欧阳鹏程谁也没说过这件事。
但依欧阳安然的敏锐程度,或许她已经有所察觉了也未可知。
说起欧阳安然的身世,金翠红又是苦恼地叹了一口气。
她当时也是完全不得已的。
还记得二十多年前,欧阳鹏程从大学毕业之后,被分配到了一个福利待遇都很好的单位上班,在那里攒下了自己的人脉资源以及一大笔资金。
不仅如此,欧阳鹏程还窥见了创业致富的机遇,之后主动辞职,开始做起了生意。
而他也乘着时代发展的东风,和在前单位积攒下来的一切利好关系,成功创办了
起了自己的事业。
俗话说成家立业,金翠红和欧阳鹏程结婚,算是两人成了家,欧阳鹏程事业有成,也算是立了业。
但还不够完美和圆满。
在亲戚当中,一件事情被频繁地提起。
那就是,她和欧阳鹏程在一起那么久,却一直都没有孩子。
其实,金翠红曾经是怀过好几次身孕的。
那时候年少不知事,欧阳鹏程又年轻气盛的,两人都怀着对某种隐秘事情的好奇,一次又一次地尝试,自此便打开了进入另一个世界的道路。
然而,欧阳鹏程尝试的次数很多,却总是不记得采取一些防护措施。
尽管金翠红总是一再地提醒,可他总觉得无所谓。
总是说,总不会一次就中吧。
次数多了,金翠红不可避免地就中了很多次。
也因此打胎了很多次。
后来,欧阳鹏程在事业初创期和事业上升期都忙得没空管这档子事,才真正地慎重起来,决定这段期间一定不能要孩子。
时间继续过去,当他的事业稳定下来以后,要孩子的事情便提上了日程。
逢年过节,亲戚们一次又一次地感慨,若是有个孩子就好了。
怎么都结婚这么多年了,还是没有孩子呢?
彼时欧阳鹏程是多么的意气风发,他光鲜靓丽,衣锦还乡,又是高等学历,是全村人眼中的好儿郎,是众多孩子值得学习的好榜样。
凡是他所过之处,收获的全是夸奖与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