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渡河逃向关中的秦人不在少数,在这方面冒顿算是默认,只要工匠等有技术的人不南逃,几个黔首他并不在意,此时南下,也许并不一定是生。
翻过年六月份,咸阳传来望夷宫之变,始皇帝国传万世的寄托破灭,随后子婴投降刘邦,项羽火烧阿房宫等一系列重大事件陆续传到九原、云中城中,两城秦人无不大哭。
煊赫天下的大秦居然两世而亡,楚人一把火烧尽了它十四年的荣耀,面对大厦坍塌又有何人能不变色呢。
自这一天后,再也没有秦人南下逃走了,因为家没了。
九原城外冒顿、燕吾、赵炎帐中坐望南国唏嘘不已,一个时代结束了。
冒顿起身恭敬的将一杯酒面南洒出,此杯敬始皇帝,至此百二秦关终属楚矣。
头发花白的燕吾感触最深,他亲眼见证了她的统一与辉煌,又亲眼见证了她的灭亡与悲凉,时光啊终是最无情。
饮了一杯温酒下肚,燕吾感慨的说道:“昔日七雄战国终于秦,秦失其鹿,天下又何人能猎?”
冒顿闻言不语,自己的介入已经让匈奴得了河套草原,在远匈奴的国力也难以维持,知足吧。
赵炎未语,但他端杯的手,却微微颤抖,心久难静。
...
是夜在云中城的南墙上,芈勇面南跪拜骊山皇陵,遂投身而下,以死殉国。
得知消息的车寻赶来为好友收尸,瞧着面前正值壮年的芈勇惨死,失声痛哭。
他是大秦忠诚的战士,却只能眼见国家破灭却又无能为力,他活的很痛苦,此时也终将解脱。
车寻将芈勇的儿女寻来养在帐下,妻妾愿留者同,不愿者予财散去。
火光未消的咸阳城内,项羽握着北来的羊皮书,望向范增问道:“亚父,匈奴单于冒顿来书,约我北上河南一会,亚父觉得如何?”
范增扶杖北望,正声道:“匈奴趁我大楚推翻暴秦之机,窃取河套之地,如今来书,无疑是想让我们承认其所得罢了。
大王若久居关中,则当提兵战之,收回河套,已解关中头顶悬剑之忧。
若大王不愿,意在彭城,不若就让匈奴成为雍王、翟王之流的祸患吧。”
项羽思索良久,拒绝了匈奴的北上之约。
收到项羽的回信,邀约未赴,匈奴集结在河南地的主力狼骑开始陆续经过浮桥北返。
冒顿知道项羽无意关中,不久便会将首都迁到彭城,此后楚汉相争,除了一些买卖,匈奴与霸楚的关系也就差不多尽了,这也算了结了一番,当年胡堡郊外的猎狼情谊了。
现如今的匈奴根本没有能力南下与项羽率领的几十万诸侯联军争锋,而且匈奴的首要目标是攻灭月氏,其次才是天下。
握着河西商道,一旦中原内地再次一统,沿着长城沿线对匈奴施行经济封锁,匈奴也能靠着西域输血,来和中原做争霸之战。
喊来朗克尔斯和令狐苟,让两人着手建立长城沿线的榷场,趁着楚汉争霸与中原进行大规模贸易,这样的机会没几年了。
为了体现匈奴再无南下之意,冒顿只是将越过大河向南百里的地区控住,并且严令限制部族南下。
说道要经营九原,九原三家是避不过的坎,匈奴自身没有能力产出大量的官员,只能依靠地方豪强来辅助统治,虽然心有不甘,但冒顿也只能行此无奈之举。
黄河百害唯富一套,河套近年将无战事,冒顿不会放着好地方不用,占领的土地终究要靠人去守住。
如今这个时代,东北燕国旧地还是不如关中发展的好,匈奴想要发展,和中原的联系自然越多越好。
冒顿将白羊王和娄烦王按承诺留到了河南地,充当河套与关中的缓冲。
很多单于庭部族也迁徙过了阴山,在河套游牧,但有一点冒顿还是坚持的,就是保持原来秦军在九原以及河套的屯田不动,继续给车寻带领的九原百姓种地,不改其俗,跟燕山北部一样,设立骑田管理。
冒顿将朝鲁留下做为镇守河套的大将,阿古达木和赛罕的两万骑兵和部族,充当河套守军。
如此富饶的河套草原,也算是完成了当年他对啫啫、屋拙两部的承诺,让他们在此安居乐业。
除了留给车寻的两万秦军,其余秦军也被冒顿的单于庭分化吸收,其中秦军中的胡人将官得到了冒顿的重视,屠耆亲军再添新人。
整顿诸事后,匈奴狼骑主力随冒顿慢慢北撤到阳山、阴山以北。
多年以后搅动华夏大地的两个男人,一个选择了北上舔舐伤口,蓄力向西。
而另一个则是带着心中的不甘,烧毁栈道,沿着子午道前往巴蜀汉中韬光养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