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觉得一个连复合体都只能小心地尝试去了解的装置只能换来一台复合体最为先进的飞船吗？无足鸟。”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如果说复合体给予林升有形的资助是这样一艘飞船，那么更加重要的资助就是深藏在这些物质之外的。
数据上的支持和任何问题与资料的优先提供、解答，整个银河系范围内的无延时通讯，还有高维时空的随意使用允许……
最为重要的，还有那个全权代表复合体对外一切行动、决策与形象的“复合体对外使者”的头衔。
“如果我现在回去了。无足鸟，这就意味着这一项交易的结束。”
林升的言外之意已经非常明了了，而实际上就和他说的一样，复合体是不会再允许这样大到可怕的权限落到一个本质上来到复合体才不到三年的个体手中的。
就拿林升之前对于海铎04那样直接而且明显的干涉而言，那样是绝对不行的。
实际上复合体内部已经有一些圣者对于林升的“大胆举措”或者说是“鲁莽行为”感到极端的不满了，这些在复合体内甚至就象征着某种智慧本身的人比林升想得更远。
比如林升对于海铎04上的人的承诺，放到旧纪元，这就好比一个只有两亿人的发达国家宣布将一颗星球上所有的发展中国家的所有人民都收为自己的国民。
还有林升对于预知系统的使用，对非平行光锥信息态矢量跃迁的使用，对高维时空的使用……
一个使用者是不需要清楚地了解到自己使用产品究竟蕴含了怎样可怕的原理的，就像你不会在意台灯使用的电源来自一座核电站一样。
而无尽探索号上的每一件科技产品都是复合体最先进的！这也意味着任何一次错误或者不按照规范的使用方式都会造成灾难性的后果！
虽然林升还有无尽探索号上的所有人都对这些设备已经尽可能谨慎地去使用了，但每时每刻远在太阳系的复合体监督人员，那些升维者都在时刻注意他们的举动，准备为他们可能造成的时空结构上的危机做出应对措施。
就像林升带着无尽探索号跳到了七天前的格利泽一样。复合体可从来没有在宇宙尺度上以光年为单位进行时间上的跃迁，时空拓扑学上有足足几十种可能引发的时序或者逻辑上的错误。
在过去这种错误从来没有以光年的长度单位和数个恒星系所占用的时空尺度体现过。
“至于我所带来的科学技术的进步，”林升无奈地笑了笑，“你真的觉得和这些问题比能占用哪怕一点点的分量吗？”
“光是可能的海铎04上所有人的意识相态冲突的解决还有对于那些人员的接收、教育还有一切可能的其他费用。”林升咂了咂嘴，“虽然我也并不后悔就是了。”
“这只是一种可能。”无足鸟补充道。
“很大的可能。”
“那也只是可能，而且这也并不意味着你就不能继续探索了，还有很多的时间，不是吗？”
“是啊！问题是显然多不到仅仅曲率九的什么功能都没有的飞船在银河里画上几十年找到一颗星球观察，然后花上几十甚至几百年慢悠悠的被动收集数据再用几十年带回去。”
林升示意无足鸟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了：“我不能拿麦悠的命去赌。”
林升从来没有这么希望过预知系统能对于这样一件事情做出预测，可惜那显然是不可能的，况且他不能用任何的可能去赌麦悠的生命——在一切可能性都被尽力地尝试过之前。
而且林升更担心麦悠知道这件事后的反应。
林升知道麦悠是绝不会同意自己这样继续冒险下去的，她一直是宁可自己牺牲也要保护他人的那种人，如果她知道这些复杂的事情，一定会笑着说着“那样也很好”，然后就带着满足和幸福慢慢老去，慢慢老死……
哪怕是在过去，这种可能的画面出现在脑海里就叫林升害怕。
身为“人类”的林升从来不用考虑死亡甚至衰老，甚至作为六维现实完全复制舱的使用者，林升比任何人都不用担心这一点。
但麦悠不是，甚至当她处于复合体，处于太阳系中时，她甚至都不能用“人类”来称呼自己，而是用“类人”这样一个称呼。
而现在，已经有这样一个机会，只要在收集到一些其他完全不同的意识相态的思想转变数据，就有可能，不！是一定可能！如果按照计划来的话。
如果我连我的朋友的生命都救不了的话，就算是救下了一整颗星球的人又有什么意义呢？
这就是林升现在的想法。或者说伴随了他好几年的执念。
“我以船长的身份命令你不许干涉和告诉任何人这件事。我指的是关于这个计划的所有的事情。”林升最后还是下定了决心。
无足鸟则是给了他一个白眼：“知道了！我难道是那种会乱说的人吗？之前不也给你保密了？”
在等无足鸟消失后，确认了房间设置的不可进入对于全飞船起效后，林升从床底掏出了一个盒子，一个以墨黑黑作为涂层的盒子。
林升盯着这个盒子怔怔地出神。也许无足鸟说的是对的，我已经变成了一个堕落者了，林升想，我总算明白了墨义当时为什么这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