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红的血氺冒着沫子染红了积雪。少年抽出钢叉,摘下铁夹,右手一抖铁链,从冻土中起出橛子,然后一猫腰,伸手抓住豹子的前后腿,往上一抡便扛在了肩上,一回头才发现身后已站定一条壮汉,便呲牙一笑道:“叔!您咋也来了?”这位汉子在三十岁左右,发如钢丝,根根笔挺四散,扎一条蓝色粗布拢在额前脑后,眉如卧蚕,一对虎目闪动精光,鼻似悬胆,牙排碎玉,两耳朝怀,身高在八尺开外。身穿对襟黑色棉袄,腰扎巴掌寛牛皮板儿带,外披银灰色斗蓬,蓝色中衣,足下蹬一双白色毡靴,往那一站恰似铁打的金刚铜铸的罗汉,。他倒背着双手,冷哼一声道:“对付个小山猫子,还动叉动枪的看你那点出息!”说罢转身而去。
少年挨了数落,不急不恼,对着壮汉的背影撇了撇嘴道:“我哪比得了你,出了名立了万儿,还混了个雅号什么天山神雕!”
言罢,转身刚要走,忽然听到“哇”地一声婴儿啼,也不知从何处传来。他拨愣一下脑袋,侧耳细听,那声音微弱下去。他索性放下豹子,寻声找去,竟没有了一点声响。真是怪哉!望了一眼荒无人烟的原野,心中暗想:莫非是师爷讲得鬼怪山魈不成?小爷我可不信这个邪!想到此,握紧手中五齿点钢叉,闪目再看,这才发现山脚下有个山洞。他脚下一用力,施展开踏雪无痕的轻身功夫,直奔山洞而去。
刚一进洞口,早闻到一股刺鼻的臊臭味儿,他登时警觉起来,深知此洞必为猛兽巢**,便將钢叉平端于胸前,后背挨紧洞壁,轻抬脚慢落步,往阴森森、冷嗖嗖的洞内走去。洞顶上落下一滴冷凝氺,正打在鼻子尖儿上,吓得他激愣打了个冷战,身子不由自主地向洞口纵出去八尺开外,静听了片刻,见没什么异常响动,这才用手背抹了把鼻子上冰冷的水滴,暗自庆幸叔叔没看见自己这副狼狈相,要不然又让他取笑了。转念又一想,此地千八百里都没个人家,哪里会有小孩子哭呢?莫非是野兽把小孩子叼来,当作自己的在崽儿养着,就像师爷讲得什么狼孩、虎孩一样,眼下这里又出了个豹孩也未可知。不管怎么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便了一下胆,端着钢叉就往山洞里摸索着走去。
走了没有二十几步,借洞口那束光亮,看见洞壁上靠坐着一个人,像个女的,秀发披肩,若流云泼墨,遮掩着半拉惨白的面孔,正在侧头昏睡,年令跟自己差不多,看上去有几分面熟,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进前端详良久,自己亦忍不住笑了起来,长这么大一直跟师爷、叔叔在一起,连爹妈是啥样都不知道,又怎么会认识一个素未谋面的姑娘呢?
便轻轻摇了下头,又见她怀抱的婴儿,毫无声息地伏在她胸前,好可爱呦。石洞里冷,比洞外可强很多,起码没有风和冰雪。婴儿的小脸冻得通红,他探指轻轻碰了一下,觉得尚有一丝暖意,就想把小孩抱过来,又怕这位女子醒来不依不饶,有心把这俩人一块抱走,又想起师爷说得那个男女有别,授受不亲的话来,年紀轻轻的我岂能造次?若等她醒来,惹出是非,更是害人害己。如果让师叔知道的话,还不生劈了我才怪哩!还是一走了事得好,少招惹这个来历不明的人,尤其是女人,也免得师爷怪罪。她有命就活,没命就死,小爷我可管不了那许多。想到此,转身就要走,又觉得哪点有些不对劲,抬手拍了下脑门自责道:“你这个小没出息的!要是来了野兽把这两人给吃了,你岂不是缺德?对!缺了大德!若让师爷知道了,非用烟袋锅儿敲我一脑袋疙瘩不可。”
他自言自语着又回到姑娘面前,见婴儿动了一下,“嗯吭”着**了几下手指,又“哇”地一声哭开了,声音已然嘶哑。他无可奈何地双手一摊,鼻子发酸,眼泪差点没淌下来,啧了一下嘴道:“小家伙!饿了吧?啧!我可没办法,去找你那个贪睡的娘,她醒了,你就有好吃地啦。”婴儿不停地蹬踹着,两只冻红的小脚丫从襁褓中露出来,哭声令人撕心裂肺,急得小伙儿直挠脑瓜皮,耸了耸肩,伸手轻轻挪移开姑娘坦露的玉臂,抱过来啼哭不止的婴儿。
万万没料到那姑娘连眼都没睁,猛然击出一掌,力道虽已大减,但毫无防备的小伙儿亦被打了个趔趄。他哪里吃过这个亏,抬手就要还击,只见这女子“唰”地一声从肋下抽出一把短剑,也不问青红皂白,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一连刺出七、八剑,一剑却比一剑慢了下来。
小伙儿暗恨:你这不知好歹的刁蛮女人!敢跟小爷我玩儿这套,看我怎么教训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