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是魔主的命令吧,魔主晓得若是付长安贸贸然地来,月魔就算是拼着同归于尽也不会叫残魂逃逸的,这一点上,一个最古老的魔物居然比神明卖力得多。”征天的语气总算多了两分尊敬的意味,但听上去还是不情不愿的。
“想不到原初的恶念会有那样忠心耿耿的属下。”裴忱感慨道。
“你当魔主没有吗?只是都已经在隐夜纪的那一场大战里陨落了而已。”征天冷然道。“祂现下用的这一个,不说能力如何,忠心只怕不比月魔差些。”
止水总算厘清了他们所说的话。
月神不是神明,甚至是比这邪魔更古老的魔物,与这封印下的邪魔残魂缠斗了不知多久,终于在此地化身封印,然而最后的精血被灵月阁先祖取走,精血侵蚀人身,这才是血裔真正的来源。
事情没有她想的那样残酷,至少他们这一支血脉不是被制造出来的工具。
“所以那条铁律真正的含义是,如果神要神血进入圣湖,那便意味着假的神谕......”止水低低叹息。“怪不得这么多年以来,没有人接到过那样的神谕。”
“算祂厉害。”征天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道:“你听了这么久也该出来了吧?睡了几千年的觉,难道宁可和外头那两个家伙说话,也不出来见见老朋友?哦,对了,那两个是粟特人,应该也能算是你的血裔。”
止水呆滞一瞬,忽然意识到为什么雪无尘接掌灵月阁这样容易。
因为雪无尘是粟特人,神的化身曾经统治西域,也许与粟特人之间的关系也同样密切。可笑的是在此之前她从不知道这些秘辛,这些东西竟然是从一个中原人和一个剑灵那里听来的。
现在征天应该是在对神说话。
止水忽然抑制不住地战栗起来。她幽闭了这许多年,本以为自己已经渐渐地干涸下去,然而眼下她发觉自己还是有泪水的。
她已经很久没有听见过神的声音,从被投入月冢的那一天开始。
神抛弃了她,然而凡人是不应该怨憎神明的。
她如今等待着那个熟悉的声音响起,甚至隐约有些期待。
湖底蓦然响起了一个冰冷的女声,裴忱一听便知道,他和征天肯定不怎么受这位的欢迎
“我只是曾经统治了那些粟特人,不过如果他们不是粟特人,这些年来我需要的祭品不会只有这一些。透过封印与那些和自己毫无关系的人说话是很费力气的,他们两个把最后一个和我有些联系的给扔进了封印里,若非还需要祭品,我倒是很希望有人能把他们两个扔下湖来。”
征天忽然大笑起来。
“我该怎么称呼你?算了,就按着你那个粟特名字来,你不反对罢,萨菲?”
那个声音冷哼了一声,道:“征天,许久不见,你还是这么讨厌。”
这次换成裴忱张大了嘴,几乎吸进一口湖水去。
这月魔若是认识魔主的话,他倒是不觉得意外。
可征天是魔主陨落之后的产物,月魔居然也真认得。
“我曾经流落西域一阵子,不幸叫这家伙拿在手里好一番折磨,不过最后魔主残魂寻来的时候,祂还是给我扔回中原了。”征天不情愿地道,裴忱想,他终于知道当年为什么征天听见止水用那样尊崇的语气谈起月魔而贬斥魔主的时候会出离愤怒了。
“我猜的不错,你果然是彻底毁灭祂的关键。”萨菲的声音听起来倒是没有自鸣得意或是别的什么,或许是因为祂现下的确很虚弱,要维持封印就已经很费力气了。
“我不是,他是。”征天混不在意道。“你刚才也感觉到他的血了,是不是觉得很熟悉?”
萨菲沉默了一瞬。
这一瞬叫裴忱觉得有些不安。
灵月阁的水远比他想得要深,这一处封印也远比他想的要棘手,现下看来止水猜错了,这世上没有什么是她能做而雪无尘不能做的,甚至于她这一身血脉落入湖中才是大麻烦。
此时萨菲终于吐出两个字来,祂的声音很难说是平静还是愤怒,若硬要裴忱来形容的话,就像是冰雪下正掩藏着一捧火焰,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烧穿那薄薄的一层冰。
“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