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水沉默了半晌,道:“你说的基本都对。”
“我等着你剩下的说与我听。”裴忱不以为意道。“百越一地太多秘密,这是我早就知道的。”
止水发出了一声叹息。
“所谓的神血,并不是来自于神的赐予——这本应该是灵月阁最大的秘密。”
“我一直在想,你们既然自称月神后裔,一身血脉又当真有些特异,为什么会甘于屈居人下?”裴忱若有所思地点一点头。“原来如此,得来不正,只盼望别人都以为那是假的,是么?”
“裴家人个个都这么聪明么?”止水淡淡地笑了一下,并没露出觉得受了冒犯的神色。“我以前也见过裴家人,指着圣湖对我说了许多,只可惜那些我都知道,不过是无能为力。”
她已经被关在月冢近三十年。
在那之前,她也已经掌管了灵月阁许多年。
所以她说的裴家人大抵是比裴行知还年长些的,裴忱此刻已经无意去探究其中缘由,只道:“你们究竟是如何得来——不,如何成为祂的血裔的?”
止水抬起一只手。
她要做到这一点并不容易,只见那条苍白臂膊上的金光大盛,裴忱几乎能在静谧的湖底听见嘶嘶作响的声音,像是她的皮肉正在被灼烧。
止水脸上一丝苦痛的表情也无。
她指了指身前所能见到的湖底,道:“在先祖来到这里之前,此地不是一片湖泊。是先祖从沉睡的神身边取走了一样东西,那就是一切的根源。”
裴忱打量着止水,提起那东西的时候,她的眼神中有些痛苦的神色,显然这个所谓的根源并不叫她觉得愉快。
“我查了许多典籍,终于拼凑出了那个真相。”止水低低道。她反手抓住那些在她臂膊上蜿蜒缠绕的锁链,叫那些锁链灼烧着自己却如同无所觉。“若非那样东西被取走,神不会需要这千百年的血祭便能封印魔物,神一开始是想降下惩罚的,然而那东西便是回来也不会有原先的力量,先祖活着最起码能受祂驱策,继续维持这个封印。”
裴忱听得有些心惊,然而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如此,你们的血又如何能帮助祂复生?”
征天忽然道:“不。”
止水和裴忱一起看向征天。
“当年被取走的是祂最后的精血凝成的——我也不知会是什么,总归看上去应该挺吸引人的,要不然不会被拿走。”征天低头看着自己脚下的沙石,嘴角挑起一个讥诮的弧度。“殊不知魔血遇到人躯便会疯狂侵蚀,这灵月阁的祖师爷运气倒是好,在这样的侵蚀里活了下来。然而从那一刻开始,他们的血就会变成打开封印的钥匙。因为那残余的精血不止属于祂,还属于魔主。”
裴忱听得一头雾水,下意识道:“魔血?”
“你真以为这是个神族?”征天嗤笑。“若不是魔主出世,祂才称得上是个祸害。你还记得镜冢里有些什么罢?这一个是那位最得力的手下,那位陨落之后还与魔主缠斗了许久。曾经在人世间有许多化身,比如说在西域覆灭了一个帝国又建立了一个王朝,哦,就是你说的那些粟特人曾经便是祂的治下。”
裴忱皱着眉思索了一阵,道:“你说埃兰沙赫尔王朝不是由人建立的?那应该已经是澄宇纪的事情了,魔主应该早已被封印。”
止水被这两个名词弄得有些糊涂了。
“我更喜欢称呼那个王朝叫萨珊,听起来更像是祂本身的名字。”征天揉了揉眉心,裴忱确信这一刻在征天体内占上风的是魔主的那一部分。“是的,魔主直到澄宇纪才彻底被封印,那片魂魄一直被这位最古老的月魔纠缠着,最后双双陨落在百越,不想死了不得安生,精血被人类取了,叫祂不能完全封印魔主,只好在现世装一装神明。”
最古老的月魔。
裴忱愣了一下,记起征天曾经说过的话。
“可你说大光明宫信奉的明尊同灵月阁的傀月同掌天光之力,难道明然也是比魔主更古老的存在?”
征天冷笑了一声,道:“那是知道一些内情的人所以为的,那时候你还不用了解这么复杂的内情。祂要舍弃曾经的名字去伪装自己是魔主手下,大概是为了不被找麻烦吧。不然你以为为什么那个疯子四处搞破坏,可灵月阁这一处一直固若金汤?那是因为他以为自己不用动手。”
裴忱知道征天所说的那个疯子是付长安。
但他又有了新的问题,此刻事态已经完全不在止水的控制范围之内,她一脸迷茫地看着这两个来访者站在她面前争论。
“那付长安不是更应该把这里作为突破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