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魔族的小丫头,我还不想把我的眼睛给毁了。”
方小七愣了一下。“我竟是这样特殊么?”
“天魔族,本就是这世间最为特殊的存在。”知卿还是闭着眼,他是真的担心看见什么不该看的东西。“我若是顺着你的血脉向上看见了些什么,只怕修为就要全废了,这可不是在怕你,是在怕你的先辈。”
“我可不觉得他们有什么——前辈小心!”方小七话说到一半,瞳孔骤然一缩,这么紧要的关头,她还是顺口叫出了前辈两个字,再改口也是来不及了。却见知卿头也不回地冲着身后一掌拍去,正对上北宸的胸膛。
北宸眼中写满了难以置信,然后便整个人倒飞出去,捎带着砸断了两棵古木。不过他到底也是炼神境的强者,这样居然还是活着,只挣扎吐了几口血出来,哑声说道:“你就不怕——”
“我连灵月阁都不怕。”知卿从怀中掏出一方手帕来擦手,擦过之后又顺手把那手帕一扔。“就更不用怕你一个附庸势力的家伙,要是你家主子够胆的话,只管让他上镜花楼来寻我,当然,能不能寻到就是另一回事了。”
知卿打从现身就是个笑眯眯的模样,看着十分好说话,还是第一次显出这样犀利的口舌来,只说得北宸脸上青一阵红一阵,显然是被气得不轻。
明珠泪看那方才还像是不可一世的北宸被打得如此落魄,不由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在九幽也总见到这样媚上欺下的家伙,一见着便觉得心中起腻,偏眼下又不能自己动手,有人替她动了手,她在后头捡个笑话来看也不错。
北宸见明珠泪也敢笑他,更是羞愤交加,想起身给她个教训,偏偏知卿方才那看着漫不经心的一掌其实下手极重,将他经脉肺腑一时间都废了去,他勉力动弹了一下,却发现是寸步难移,一阵急怒攻心只觉眼前天旋地转,两眼一翻就这么混了过去。
知卿斜睨了一眼,道:“我懒得杀他,留着却也是个祸害,你们谁去动动手,把他结果了。”
裴忱只觉得知卿对北宸的态度不像是二人素不相识,知卿看着也不是个动辄便会对人下杀手的,不由得奇道:“您先前是认得此人么?”
“是个惯会耍嘴皮子的家伙,当年老费出事之后,他嚷嚷得很是欢实,要不是他一直不出百越,我也一直懒得出镜花楼,还能容他活到今日?”知卿不屑道。“算了,叫你们几个动手似乎也不大合适,徐老头若是在的话,一定要埋怨我教坏他徒弟。”
说话间他从一旁的树上折了一根树枝,走过去漫不经心地把树枝插进了北宸眉心,灵台一毁,三魂七魄自然散轶向往生去,人便是再无活路,不过知卿倒是没有要连着魂魄一起剿灭了的意思,毕竟修者超脱于凡人,也终究不是仙人,一死之后照例是过奈何桥喝孟婆汤,放下了前尘旧事去才能投胎,来世那便是又一个人,犯不着记恨到如此地步。
“看来您与绝刀前辈的确情谊深厚。”方小七在一旁笑道。“先前还担心你是要去杀他的呢。”
“我要是能下得去手,早就送他下去了。”知卿摇了摇头,是个不欲多说的样子。“我要去昆仑寻他,你们要提防他那宗门前来寻仇,多加小心才是。”
“也未必就怕他们,况且再往前就是大晋地界,灵月阁都不敢造次。”方小七笑眯眯回道。
“我早观洛邑是个十分凶险的模样,也曾试图劝过晋帝,奈何此人一意孤行,镜花楼又不愿与凡俗之事搅扰过多,你们若是要去,总要有所防备才行。”知卿本不愿多说什么,然而想到自己方才看裴忱时那些不明所以被遮掩而去的东西,心下一动,还是多提点了一句。
他说得恳切,一行人也不是不知好歹的,当下谢过知卿,这才分道扬镳。方小七说得豪气干云,然而心下其实也怕被横生的枝节给阻了步伐,当下便改了路线,本要出了百越直入蜀地的,免得被宗门发现抓了回去,现下则改为向东去,从宗门借道,危险总要少几分。
好在或许是因游渡远有所管束的缘故,一路上并没见试图将他们捉拿回去的什么人,后头追兵也并没见到,即便是有,也是担心深入中原引来中原强者而生生忍了下去。洛邑之行竟变得异常顺利。
汝州已毗邻洛邑,方小七本欲带着众人一鼓作气先行去到洛邑守株待兔,然而到了汝州之后,却见家家户户大门紧闭,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不寻常的紧张气氛。
且不说汝州离洛邑如此之近,若是出了什么事,少不得便要牵连过去,单说以方小七的性子,见如此怪事也不会袖手旁观,当下便拉着街上三三两两的行人想要问出个所以然来。
世间祸事,无非天灾人祸。若是人祸,尚有那道路以目不敢言说的可能,天灾却是没什么可叫人忌讳的,那老者叫方小七拉住,还十分好心地提醒几人若是路过便尽快离开汝州,此地出了一件不大不小,却弄得人心惶惶的怪事。
“咱们汝州啊,十户里有五六户都是烧瓷器的。这天气逐渐转冷,眼看是烧不成了,只等烧过这一批便封窑过年。然而这最后一批瓷器出来,却是不得了。”老者四下环视一周,神神秘秘地压低了声音。“此地向来是烧青瓷,这一批打开一看,却是血红血红,跟那仙家人用的朱砂一般!街坊四邻都传是妖怪作祟,只好砸了了事,可砸了这些个血瓷还不算完,那凡是砸了瓷器的,夜里总听见耳畔鬼哭不得安生,已经吓疯了几个。”
裴忱微微皱眉,他从未听说汝州的瓷窑出过这样的事情,然而却是在古书上见过类似的记载,遂后退一步拉着方小七低声道:“师姐,此地有魔气泄露,或许,便与洛邑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