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已肄业,此来是向山长禀告的。”楚冬青回答道。
“特地跑一趟,就为说这事。”苟山长摇头笑道,然后揽须继续说道,“就算今年不辍学,明年你也结业了,到时也定是进太玄宫修道,早一年晚一年,差别不大,老朽这书院的许多孩子,也就读两三年书罢了。
有道是,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道理不只在书中。”
“山长是学生的破蒙老师,为学生开智,于情于理,学生都得跑这一趟的。”楚冬青恭声道。
“这一点,像你爹。”苟山长笑道,“你爹也该回京了吧?”
楚冬青点头道:“来信说,不久将归。”
苟山长双手撑在座椅的扶手上,缓缓起身,少年见状,欲上前搀扶,他却摇头拒绝。
老人只要上了岁数,身子骨就会收缩,变得越来越矮,但百岁高龄的苟山长,却依旧很高,站在楚冬青跟前,比之还高上几寸。
春风吹过,一片桃花瓣落在少年的肩膀上,老人捻走桃花,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语重深长道:“你定要好好修行,将来兴许能帮上你爹。”
“学生绝不会辜负山长的期望。”楚冬青认真道,旋即皱眉,“只是学生一直不明白,我爹他究竟要干何大事?
我曾问过娘亲,但她讳莫如深,只字不愿提。”
苟山长沉吟道:“既然你爹快回来了,那这事你也该知晓了。”
这一刻,楚冬青难以按捺住心中的激动,握紧拳头,静听下文。
“其实,你爹要干之事,乃是他先生虞修的遗愿。
你可知虞修是个怎样的人?”苟山长问道。
楚冬青摇头道:“我只知虞公天生双腿尽残,是位名誉晏国的大儒,人称‘残儒’。”
“虽说虞修身困轮椅,但那小子心比天高,欲行之事,因太过疯狂,所以他还另有两个别称,士族称之为‘疯儒’,庶族称之为‘贤儒’。”苟山长沉吟道。
一代大儒被称为小子,也就苟先生这样生得早死得晚的人瑞,才能这般称呼。
楚冬青愈发好奇,追问道:“虞公之遗愿,究竟是何事?”
苟山长正色道:“他要铲平士庶之分,他要人人平等。
此平等,并非地位平等,而是人格平等,人有地位高低之分,却没有贵贱之分。
他要设科举纳贤,为官者,唯才居之。
他要干的是震古烁今,堪称坏乐崩礼的大事。”
这一番话如洪钟大吕,楚冬青听得瞠目结舌,心起惊涛骇浪。
这分明就是以满国之士族为敌,其难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