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鼎咬咬牙,支撑着身体站了起来,他看见了远处几个身着厚铠的菁军,他轮轮锤,喊道:“不退!”
剩下的六名曌军也高喊着“不退”,倚着兵刃站起来。双方轮着手中的兵器又绞杀在一团。
菁军开始像蚂蚁一样攀爬碉楼。楼下的伤员用最后的力气爬起来,挥舞着刀剑,朝他们冲去。
菁军毫不留情,他们轮着刀,把仅存的曌军杀死,甩开,然后继续攀爬。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那个碍眼的、写着“曌”字的、代表着曌军士气的军旗。
崔鼎已经没什么体力了,全凭着一口气在支撑。他的神情开始恍惚,手臂动作也僵硬起来。轮锤的速度慢了下来。
柳诚握着一把横刀和崔鼎靠在一起,高喊道:“不退!”
闻绍钧轮着长枪去抵挡几名菁军,却被冷箭射倒,睡在地上。几名菁兵急忙上前补刀……
崔鼎一抬头,看见何元正抱着一个菁军跳下碉楼,两个人紧抱着跌在碎石堆上,一动不动,他们的脑浆流了出来,染黄了黄沙。
崔鼎只觉脑海里“腾”的一声,热血涌遍了全身,一股暖流直往天灵上顶。
柳诚低吼一声,握着一把刀在手里,眼中里尽是血死,动作势如疯魔。
刚爬上楼的两个士兵,被这突然的爆发吓到了,他们吃了一惊,柳诚不给他们反应的机会,一刀一个砍中脖颈。两股血瀑从无头的躯干喷出来,喷溅了柳诚一身。
崔鼎甩着两把金瓜锤,重重的砸向一名穿着厚甲的菁兵,那个人肚子上挨了一锤,喷出一口鲜血,倒在地上。
崔鼎抬头看看周围,整个郎岱堡只剩下他和柳诚两个曌军了。
看着面前越聚越多的菁兵,崔鼎拾起一根长矛,和柳诚靠在一起。两人握紧了手中的兵器,高声喊着“不退”朝菁军冲去……
午时
在远处,似乎扬起了一阵沙尘暴。躺在地上、出气多进气少的柳诚突然叫道:“是许将军,是许将军!”
他眼神极好,能看到沙尘中,有一面高高飘扬的大纛若隐若现。整个曌菁边境,没人不认识这面旗帜。
曌军的主力终于赶到了。
曌军很快击溃了围攻的菁军轻骑。事后清理战场,他们发现崔鼎和柳诚,柳诚身受重伤,但气息尚存。崔鼎虽是轻伤,可早已累的说不出话了。
穿着黑扎甲的一将看着满城的死尸,嘀咕道:“不退,不退……”
阳光,更毒了……
曌国
未时
皇宫
在湛蓝的天空下,紫禁城那金黄色的琉璃瓦重檐殿顶,显得格外辉煌。
两名守皇宫的御林军“唰”的放下铁戟,戟杆成一个“x”,拦住了一个满脸焦急的老头。
一个头头似的御林军走过来,道:“大人,皇上说了,除有军报,不得入宫。”
司马山喷着吐沫星子对那个御林军道:“赶紧让我面圣,郎岱堡战况惨烈,四百人满编的十一团就活了两个。”
那个御林军侧身让路,道:“既如此,司马大人快请。”
司马山疾步走进宫内,几名侍女缓步走过,见了司马山,道个“万福”。司马山无暇理他们,这个倔脾气的老头此刻很慌。
穿过朱红的宫墙,他看见了宫殿的金顶、红门,这让司马山心中有些安稳。
他快步走上殿,对一旁立着的太监道:“烦劳你通禀一声。”那太监点点头,道:“大人莫急,皇上现在正和牛鸿哲将军及兵部众大人商议事宜呢。不如大人再等会儿?”
司马山捻捻胡子,急的来回踱步,忽然抬头看见一人过来,笑道:“老东西,你还没死啊!”
那来者一身青衣,花白头发用木簪簪住,笑着应道:“你都还没死,我白元驹便更要长寿了。”
司马山望着殿内,问道:“你来做甚?”
白元驹抖抖衣衫,抱着膀子道:“老头子我收了个徒弟,是当朝六哥儿。另外,皇上下一步,你可能推演?”
司马山喳喳舌,道:“皇上从始至终未派大军,我想……是在憋一招绝杀。”
白元驹点点头,笑道:“我也是如此想的,你可猜出当在何地动手?”司马山闭眼冥想片刻,道:“胡烟漠。”
“胡烟漠!”
曌帝摆摆衣袖,对一旁立着的牛鸿哲道:“老牛,咱命你……”一旁站着的胡力提醒道:“皇上,应该说朕。”
曌帝一摆手,骂道:“什么朕不朕,去他娘的!老子忍他温老七三年了,这次菁国跟我大曌对阵,我已经是处处礼让,这次他不光侵我边界,还杀我边境子民无数。刚才加急报,郎岱堡十一团,就剩俩人了,老子要再不办他,他还要上天了!”
曌帝叹了口气,道:“十一团四百壮士,死战郎岱堡,皆言‘不退‘,试问哪国军士能如此也?”众官不语。
曌帝端起一杯茶,道:“牛鸿哲,朕命你亲帅十万大军,就在胡烟漠奇袭菁军,杀他个措手不及。”
牛鸿哲厉声道:“末将领命!”曌帝喝了口茶,道:“菁军以为我边境大漠中无人,以戈壁为屏障,那朕,就要在他最懈怠的地方来一刀。”
………
七日后
寅时
胡烟漠菁军营外十里
风,挟携着漫天的黄沙毫地顾忌地、刺愣愣地降临了。于是乎,瓦蓝瓦蓝的天空褪变了颜色,天地间一刹那混沌成了灰蒙蒙的一片,连太阳也失去了应有的光芒。
可在大漠里使黄沙飘扬的又不是风,是马蹄,成千上万只马蹄翻腾在黄沙和细石上。马背上坐着的、挥舞兵器的是身着厚铠的曌军。
每一匹马都是精壮的战马,每一个兵都是上过战场的棒小伙。他们手中握着缰绳,舞着兵器,在大漠上卷着黄沙朝菁军的大营奔去。
菁军营
一个身着厚甲的菁兵站起来,他拾起一根树枝拨拨烤着众人的火炭,问道:“何时再进发?”
一旁枕在箭壶上的菁兵道:“不知,我等是兵。是兵,听令就是了。你管他几时进发?早早回家最好。”
几个围着火堆的菁兵附和起来。一个穿白甲的菁将走过来,一顿脚把那躺着的菁兵踢起。骂道:“该死的业障!尔等如此懈怠,若是曌军袭来我等可能活?”
那个挨踢的菁兵立起来,撇撇嘴,握紧了腰间的环首刀。
一个丢了盔的菁兵突然跌跌撞撞的跑了,他满身血污,高喊道:“曌军突袭了!”
话音刚落,众人便听到了震耳欲聋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踏得大地都在轻轻地颤抖。
那几名菁军紧忙举目望去,但见大漠的尽头出现了一队人马,鲜艳的旌旗在苍穹下迎风飘扬,明亮的铠甲闪烁着夺目的光泽,参差的刀剑直插天空,泛着冷冽的寒光,贴地的马蹄发出沉重的隆隆巨响,以不可阻挡之势奔涌而来。
马蹄扬起的尘土滚滚涌动,犹如海潮般袭来,令人望而生畏,毛骨俱悚。
马蹄声震耳欲聋,脚下的大地也跟着晃,轰鸣声贴地传来,掀起一阵烟尘,忽听喊杀声四起,整个旷野间充满了刀剑相击的刺耳声响,震天的声浪里夹杂着哭喊惨嚎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浓重的血腥味,四野肃杀,血染大地。
一队丢盔卸甲的兵卒踉踉跄跄地逃来,一个个满身血污,污渍斑驳的面孔上透着掩饰不住的慌张神色,血红的眼睛里满是失败后的恐惧,还有一抹对未来的绝望之色。
他们的头发散落,身上的伤口还在隐隐地作痛,喉咙里难以遏制地发出痛苦的呻吟,浸透鲜血的战甲不停地往地上淌落着血滴,在身后留下一串血腥的印迹。
那几名菁兵被唬破了胆,弃了兵刃,慌忙上马要逃,可曌军的铁骑已到面前,他们无路可逃。
吼声,牛角号声,战马奔腾的铁蹄声,这三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股巨大的轰鸣声,惊天动地的轰鸣声。
大地一开始是抖动,然后就是震动,再接着就是跳动了。
曌军的铁骑就象平地上卷起的一股飓风,象海啸,象山崩,象山洪暴发一样,排山倒海,汹涌澎湃,铺天盖地地杀了过来。
菁兵们个个面无人色,耳边除了铁骑飞奔所发出的轰鸣声已经根本听不到轰隆隆的战鼓声。
恐惧,带着浓浓死亡气息的恐惧。
汹涌扑来的铁骑越来越近,越来越大。一张张杀气腾腾的脸,一匹匹狂野凶悍的战马。吼声,战马的喘息声,已经清晰可闻。
菁军慌忙组成的阵脚开始松动,最前面的三个千人阵列开始慌乱,开始退却。
“顶上去,命令前列顶上去……”
“顶住!顶住!不能退!”
“放……放……”
吼声不停,叫声不停,战鼓声不停,传令兵在队列中疯狂的奔驰。
长箭呼啸而出,一路厉啸着,撕破寒风,朝曌军破空而去,“唰……唰……唰……”
霎时间,满天长箭,象一片厚厚的乌云,迎面飞向扑来的铁骑大军。
“冲!冲……”一个领头冲阵的伍长全身都趴在马背上,拼命地叫喊着。
凄厉的号角声顿时响彻战场。
长箭落下。刺耳而尖锐的叫声让人毛骨悚然。接二连三的,有士兵中箭落马。长箭钉到圆盾上的声音密集而沉闷,就象下了一阵猛烈的冰雹。
箭射三轮。
“轰”一声巨响。
两军接触。曌国的骑兵就象秋风扫落叶一般迅速,霎时卷走了成千的菁兵。淹没。吞噬。
无助而软弱的菁兵们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铁骑大军淹没,被滚滚洪流吞噬,除了临死前发出一声惨叫,什么都没有留下。
被士兵们的脚步踩得极其松软的沙地上,转眼之间就溅满了鲜红鲜红还在冒着热气的血液,血肉模糊的躯体在战马地践踏下翻来滚去,断肢残臂和着泥沙,血水在马蹄下飞舞。
不到一个时辰,胡烟漠上已经再无一支有战斗力的菁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