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弗洛依德的说法,说话也是一种发泄,能给人快感。要不怎么会有心理医生呢,他们的主要工作不就是“耐心”倾听吗?我觉得我也自然而然、理所当然、毅然决然地承担了一些这样的工作。
记得一个周六,我吃完午饭,歇了会儿,两点多的时候打开了电脑,准备写点东西。这时,紫陌打来了电话,我是又高兴又觉得受到了打扰。
开始的时候,我听着,应着,偶尔问一句。后来我边听边翻看文档,中间还去了趟卫生间——回来的时候她仍在自顾自地说着,丝毫没受影响。
大概一个小时后,我抓住时机,提了几个“快问快答”式的问题,最后以“多歇着,好好休息”结束了通话。
(第二天上午,紫陌就来找我了,并带来了冬瓜馅儿饺子,五香咸鸡蛋,还有一罐油汪汪的炸酱。)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面对面的聊天。
她记性好,表达能力强,讲起故事来跟电视剧似的,对白能写尽写,场景能拍尽拍,集数越多越好,反正没有电影那样的时长限制;甚至,还有故事结构。
我觉得她比我会讲故事。
以此类推,是不是很多人都比我擅长讲故事?这让我有些沮丧。
我只好安慰自己,我写得比说得好听。
在她的密集的语言“轰炸”下,有时候我脑袋发蒙,甚至有些焦躁不安,刷手机都不能平抑,但这都不影响紫陌的谈兴,她好像停不下来似的,不聊痛快不罢休。
“……我坐电梯下楼——”紫陌已经说了十来分钟了,我还没弄明白她要表达什么。
“结果是什么,你不用说那么多细节。”我有点儿不耐烦,语气有些生硬。
“这都是有前因后果的,”她准备接着往下说,又意识到什么似的,“你嫌我烦了是不是?”
“不是,我是迫不及待想知道结局……”我也意识到刚刚态度确实不太好,赶忙解释,“你知道电影和电视剧的区别吗,就是留白,把无关的枝节删除或浓缩,有重头戏有过场戏……”
我还给她举了个例子,比如出门去电影院,一个转场,这边开门那边进门就行了,不用下楼、上车、下车、上楼。
“你知道观众最讨厌什么样的电影吗?就是里面的人物对他进行说教。”她意味深长地说。
“受教了。”我觉得她说得非常有道理。
“你有心情看那些沉闷无聊、不知所云的外国电影,也没耐心听我说话了是么?”
“那可不一样,你就是不说话,画面也好看啊。”我陪着笑脸。
“还是让我闭嘴。”她脸扭到一边,看向窗外,“好,我不烦你了,也不想看见你。”
“你看你,又说气话,我就不说这样的话。”
“……”
“不想看见我是吧?”我也严肃起来,“这可是你说的。”
“我说的,怎么了?”她没扭头,瞟了我一眼。
“行。”我起身装作要走的样子,然后迅速过去坐到了她旁边,“这样就看不见了,除非你眼睛有毛病。”
“你才眼睛有毛病呢!”她扑哧一下笑了。
“后来怎么样了?”我提示她继续讲故事。
于是她又认真地讲了起来,我也用比平时更大的耐心听完了,并像捧哏似的不时垫话儿,比如:原来在这儿呢,你之前讲的那个细节真的非常重要。
当然,大部分情况下,我是愿意听的。另外,她愿意交流分享,于她于我都是好事。
话说回来,有时候男的也挺讨厌的,自以为知识面广,无所不知,在女生面前夸夸其谈,好为人师。英语里有个词叫做mansplaining,就是专门说这个的。
我旁观过这样的人,如芒在背。
按照心理学的说法,这是因为我“在别人身上看到了自己的缺点”,还是“你讨厌的别人,可能就是你不喜欢的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