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兴冲冲地一溜烟跑进院子里,门也不敲,便直接推门而入,脸上洋溢着兴奋与激动。
安生抬起头瞥了她一眼,仍旧低下头专心地看书:“怎么,捡了金元宝了?这么高兴。”
端午笑得合不拢嘴:“自然高兴,简直就是解气!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觉得爽快。”
“我好像从你的脸上看到了毫无遮掩的幸灾乐祸。”安生翻了一页书,淡然道。
“我就是幸灾乐祸,薛修良倒霉,简直就是大快人心。不仅仅是我,院子里许多姐妹也觉得活该。”
安生笑笑:“小心被大夫人看到了,撕烂你那合不拢的嘴角。”
“大夫人已经走了!”端午欢喜地道:“去大爷府上去了。”
“喔?”安生讶然抬头,看看外面已然黑沉的夜色,放下了手里的书:“这么迫不及待,怕是老夫人与大伯娘她们的气还没有消呢。我以为会明日再去的。”
“自然是害怕薛修良在牢里吃苦呗。”端午想当然地道:“薛家舅爷刚打听来消息,说是薛修良一进了大牢,就先着实吃了一顿笋炒肉,心疼得大夫人眼泪哗啦哗啦的。”
“罪有应得。”安生也解气地道:“不过就是有一个员外夫人的姑母而已,又不是什么皇亲国戚,多么坚实的背景,他就无法无天,这样嚣张。难道不知道,在京城这地界,一竿子倒下来,就能砸到五六个朝廷命官么?人外有人,就是合该让他受点罪。”
端午兴奋地点头:“大夫人可不这么认为,自己跑去低声下气地求人也就罢了,还叫上老爷一起,两位小姐也去了,老爷还是好脾气。”
“父亲也去了?”安生有些意外:“薛氏去央求的吧?”
“是呢,听说老爷正在柔姨娘的院子里,大夫人去了,听到两人有说有笑,气得鼻子都歪了,还又不得不忍气吞声,好话说尽。最初老爷都没有露面,只让柔姨娘来回传话,大夫人的脸色可想而知,能好看吗?”
安生自然可以想象得出来,薛氏当时是怎样一副形容。
一面对于柔姨娘恨得咬牙切齿,想要耀武扬威,端起大夫人的架子;一面还要牵强地冲着夏员外陪笑脸,敢怒不敢言,将一肚子的火气憋了又憋。
她觉得,今天真的是极美丽的一天,从今天开始,薛氏作威作福的好日子可就到头了。
“这柔姨娘也是真的走运,一进府就遇到薛修良打脸薛氏,直接杀了薛氏的锐气与威风,以后可就有好戏看了。”
端午也掩着嘴笑:“这柔姨娘倒是替小姐分担了不少,短时间内,大夫人怕是就没有功夫难为小姐你了。”
安生也有些洋洋得意:“风水轮流转,我的要求也不高,日子安生就好。”
主仆二人正轮番感慨,满是欢声笑语,听到院子里有轻柔的声音问:“二小姐在么?”
两人对视一眼,这娇滴滴的,甚至有些发嗲的声音并不陌生,是柔姨娘。
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时候进来的院子,两人的谈话又听进去了多少?
安生使了一个眼色,端午撩帘出去,对着柔姨娘福福身子:“柔姨娘万福。”
柔姨娘冲着端午极和气地笑笑:“我来寻你家小姐说话,她可有空闲?”
端午颔首:“我家小姐请柔姨娘进去。”
安生端在在榻上,柔姨娘撩帘进屋,冲着她同样是福了福身子:“二小姐。”
安生放下手里装模作样拿着的书,冲着柔姨娘笑笑:“柔姨娘请坐。”
柔姨娘在榻几一旁坐下,端午奉上香茗,就候在一旁听差遣。
她环顾安生闺房一周:“二小姐这闺房令我情不自禁地就想起刘禹锡的一句词: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柔姨娘过奖。”安生自谦道:“屋子里太寒酸,你一句话倒是替我重新粉饰了,蓬荜生辉。”
“二小姐抬举。”柔姨娘自袖中摸出一纸包,在安生面前打开:“家乡盛产这种锦绣披帛,乃是享有盛名的文绣院的绣活,可谓巧夺天工,特意带来送给二小姐。谁想今日一见,便有些生怯,觉得这物件太俗,般配不上二小姐的雅致。”
纸包打开,正是一方纯白如雪的披帛,上面绣着一副蜻蜓立水图。轻薄透明的翅膀,通红似火的身子,琉璃珠子一般的眼睛,轻盈地立在刚刚露出水面的尖尖小荷上,似乎是在迎风轻颤一般,全都栩栩如生。
女孩子都抵挡不了这些精致的绣品魅力,安生也是俗人一个,看着爱不释手。只是不明白,这柔姨娘显而易见的示好所为何事。
“柔姨娘太有心了,这披帛如今这清冷气候正好戴。只是这般精致,都不忍心亵渎。”
“我以为像二小姐这般豁达性情的人不会像我们这些俗人一样。你能喜欢我勉强也算投其所好了。”柔姨娘笑得温温婉婉,只管说好听话。
安生眨眨眼睛,略带自嘲:“我原本就是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