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开始摒弃以前的生活,断绝无聊朋友的来往,重新生活在充满阳光的世界里,那里有他哥哥遗留下来的事业,那里有生活的激情,那里有充实的时光……
仰天旺死后的三个多月里,仰天亮找回了男人的自信、自尊与活着的意义,那个曾经肮脏、丑陋的灵魂终于被自己抛弃了,他重新面对原本属于自己的灿烂人生。
在忙完一切之后,他开始感到孤独,他想到了自己已经到了而立之年,他需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完整的家,而在天旺死之前他从未考虑过这种问题。他需要一个能让他的身和心停靠的港湾,在累了、倦了的时候有个可以倾诉的对象,有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女人。
他首先考虑到的不是别人,正是刘洁,那个他第一眼看见就怦然心动的女人,那个让他唯一动过真感情的女人。可是在仰天旺死之前她就一直属于仰天旺,而他只有看和想的份。现在仰天旺已经死了,再美好的东西(包括女人)他都不再拥有,哥哥的事业自己都能继承,为什么感情不能继承?这是仰天亮的想法,因为毕竟刘洁在他心目中是最优秀的,所以他敢在天旺墓前向刘洁表露心迹。
现在他所认为的最优秀的女人就坐在自己身旁,唾手可得,可是却得不到她的心。他需要向她证明了:他已不再是以前的那个仰天亮,那个被刘洁鄙视的“仰天亮”已经同他哥哥一起埋葬了,新的“仰天亮”同他哥哥一样优秀,一样令人刮目相看。
许诺站在刘洁房门前已经很久了,他的双腿都已经麻木,仿佛失去了知觉。已经晚上九点钟了,刘洁还没有回来。许诺的午饭和晚饭都没有吃,他的肚子早已饿了,浑身软得都没有力气了,但他一直纯情地手捧着玫瑰坚持等刘洁回来。也许是爱写作的人拥有特有的执着与浪漫,许诺是个追求完美的人,他生怕这次放弃之后会给他的人生留下一个深深的遗憾。
每一次喇叭声,每一个踏楼的脚步声都会令许诺激动不已,紧接着便是短暂的失望,等下一次喇叭声,下一个脚步声再次响起,许诺又会兴奋起来,如此轮回了无数次。直到许诺的心感到累了才不抱有太大的幻想:幻想刘洁马上会出现在眼前。
上天不负有心人,当许诺疲倦得睁不开眼的时候,刘洁终于回来了。她起初正在回味仰天亮说的话以及和他在一起吃晚饭的情景,并没有注意到站在楼梯口的许诺。当她将钥匙插进锁孔里时,突然听见许诺说了声:“刘洁,你终于回来了。”
“啊哟”,刘洁没有防备,吓了一天跳,借着微光她终于看清是许诺:“你怎么来了,许诺,什么时候来的,快进屋说话。为什么来的时候也不打个电话说声。”刘洁忙将许诺让进屋,此时许诺感觉都快虚脱了。
“送给你。”许诺递上玫瑰,勉强地给刘洁一个僵硬的笑容:“我爱你,我等你有整整一天了,你的手机关机了。”
“谢谢。”刘洁幸福地接过那些火红的玫瑰,将它们插在花瓶里,然后张罗着许诺坐下喝水:“为什么不能明天来。看你把自己搞得那么辛苦。”
“我怕以后没机会啊,况且玫瑰都已经买了,明天也许就会枯萎,那样会留下太多的遗憾,再买感觉也不一样了,我喜欢追求完美,不想在我的世界里有什么残缺的东西存在,所以我坚持等你回来。”许诺有气无力地说道,他太累了。
“你还没吃饭吧,我给你煮速冻水饺。”刘洁满脸的幸福笑容,“你也太执着了,也太傻了,我真的不介意这些,你什么时候来都可以,我会一直欢迎你。”
许诺望着刘洁忙碌的背影心里甜蜜蜜的:她接受了,她接受我的爱了,今天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噢,我是天底下最幸福的男人。许诺早已忘了早晨还在猜测刘洁和一个‘姓仰的人’去干什么事,他的内心一阵兴奋。
当热腾腾的水饺端上来时,许诺迫不及待地大口吃了起来,他饿坏了。
刘洁一直看着许诺吃着水饺,她越来越喜欢这个大男孩,想到许诺今天所做的一切,她又想用那几个词来形容许诺:好纯,好可爱,好执着。
“你真的爱我吗?你是一时冲动吧,我都二十六岁了,你考虑清楚吗?对于你,我合适吗?”刘洁等许诺吃完水饺微笑地说道。
“不,我是认真的,你真得很适合我,我自我感觉有一种恋母情结,我喜欢比我大的女孩,从小都这样,也许这是单亲的缘故吧。而且在我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被你有气质的外表和泪水涟涟的神情打动了,这也许是一见钟情吧。”许诺表达爱的方式太直接了,吃裸裸的,没有一丝含蓄,他太渴望得到刘洁的爱。
“可是,我有过太多常人无法想象的经历,你能理解吗?”她还是有一些担心。
“当然能,在我的很多小说中就有人物的大起大落大悲大喜,这是人之常情,谁的人生没有一些坎坎坷坷,曲曲折折呢。不过在上次和你吃饭时,我真地想不到在你高贵的外表下竟掩藏着那么沉重的疼痛,也竟然听不出你的生活里隐藏着那么多辛酸的泪水和人世的苍凉。在我的眼里,你应该过无忧无虑,有爱有幸福的生活,真的,你在我眼里太完美了,完美的无可挑剔。”许诺很快恢复了侃侃而谈的本色。
“你怎么这么能说?你写小说?”
“当然,这是我的业余爱好。自从踏上社会,面对孤独,面对苍白无力的青春,我只好选择写作来充实我的生活。那是我上学时就拥有的梦想——做一个中国最年轻的作家,有朝一日成为万人皆知的出色作家。”
“发表过作品吗?”刘洁打断许诺的话问道。
“为什么每个知道我写小说的人都喜欢问我发表了没有。实际上是从来没有,也许水平太低,或者阅历太少吧,反正只敢自己欣赏,不敢拿出来给别人看,怕丢人,呵呵。你笑话我吧。”
“怎么会呢?你应该给自己些信心,至少你拥有梦想,拥有梦想就拥有一切,不像我,几乎失去了一切,连活着的动力都没有……”刘洁又想到了仰天旺和自己的孩子。
“怎么会呢?”这次轮到许诺反问道,“你拥有很多东西呀,你有一个那么有能耐的父亲,你有自由,你和我一样很青春,你拥有蒙娜丽莎式迷人的微笑,你是我见过最美丽的女孩。真的,你有只有在我小说中才有的美。你知道吗?在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感觉我脚下的楼都在颤抖,身上的血飞速地流,当时的我真的无法克制住自己,我的大脑传给我的第一个信息就是——这是我今生要找的人。那种一见钟情的美好令我至今都回味悠长,难以磨灭。真的,你在我心目中真的太过完美,你又何必一直在意自己的过去呢?我希望你从你的‘曾经’中走出来,重新拥有生活的动力,至少你的幼儿园的孩子们是你所拥有的‘宝贵财富,’他们会让你知道活着就是快乐,快乐就是一切,这就是人生。”许诺仿佛洞察刘洁的内心,仅仅第三次见面,许诺仿佛已经很了解眼前这个比他大三岁的女人了。
刘洁的心在许诺的话语里感到了温暖,她已经越来越喜欢这个没有太多的经历却懂得很多的男孩。她起身倒了两杯水,递给他一杯,而后淡淡地问道:“难道在你的生活里快乐就是一切,快乐就是人生吗?也许你的经历太少了才会说这样的话,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有这些观点,但是自从仰天旺走了以后,那些美好的希冀,那些美好的梦想,那和你一样要快乐的观点在一夜之间灰飞烟灭,全都破碎了,如果你是我,你还会说这些话吗?”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有这些观点吗?我的亲生父亲是开货车的,他勤勤恳恳奋斗了一辈子,他最大的快乐也许就是能够看着我和哥无忧无虑地长大,他为此而努力地奋斗着,然而父亲还没等到我们喊声爸爸就永远地走了。所以我一直在追问自己:人究竟为了什么而活着,活着的意义是什么?是为了别人?是享受?还是为了追求?我想应该是快乐,只要做自己想做的事,过自己想过的生活,爱自己想爱的人,我想人这一生就没白活,难道不是吗?刘洁。”他是一个特别能说话的人,一旦和别人谈论起自己的观点,情绪就会特别的激动。
“也许你说的对,这只是你现在的观点,等过几年你再经历一些东西,你再成熟一点,你才会明白你所说的‘快乐’是多么的难以寻觅,你所要的生活是多么的难以存在,你现在有这些观点是对的,证明你还年轻……”刘洁说不下去了,她看见许诺用一种柔柔的眼神看着她,这种眼神仰天旺也曾经有过,那是一种深情的爱恋的目光,使刘洁感到陶醉,幸福。
许诺已听不清刘洁在说什么,他只是感到她的一举一动都是那么迷人。她上身穿着一件湖蓝色的衬衫,外面套上一个很小的黑色背心,下身穿着一条白色的长裤,一双棕色高跟凉鞋,她坐在许诺对面的椅子上,显出青春活力,她那披肩的长发,在幽幽的灯光下光彩照人,使许诺心醉神迷的刘洁太美了,许诺感到激动:他难以相信只有他小说中才有的美女会在现实中出现,而且很可能属于他了。许诺有一种想去抱她的冲动,可是他不敢,他怕她说他太轻薄,他压抑着自己的冲动对她说:“刘洁,太晚了,我想回家,以后只要有空我会来看你的。”
“那好吧,我送你回家。你是怎么来我这儿的?”刘洁站起身。
“骑自行车。”
刘洁将许诺的自行车放在车的后座,车子缓缓地驶出小区。
今晚真美,满天的星光笼罩着这座城市,许诺感到幸福无比:今天的等待是值得的,否则不会有这么一个令人难忘的夜晚。
许诺一直陶醉地注视着身旁开车的刘洁,他忘情地欣赏着刘洁左侧弧形的脸庞和柔柔的披肩长发,直到车子停在他家的楼下才回过神来。他感到失落:他多想和刘洁多处一会,可是母亲不允许他在外面过夜。他终于鼓起勇气对刘洁说:“刘洁,我能吻你一下吗?就一下,可以吗?”他生怕留下遗憾,小心翼翼地说道。
刘洁妩媚地微笑了一下,温柔地看了许诺一会,然后轻轻地闭上眼睛。许诺激动地颤抖地吻着刘洁鲜艳的唇,他多想此刻能够定格……终于他满足地打开车门,向刘洁说了声“拜拜”,兴奋地回到家中。他不去理会母亲的唠叨,美美地睡了一个安稳而又甜蜜的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