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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2 / 2)

父亲的死正好印证了世态炎凉,所有的“亲戚”在一夜之间犹如父亲一样消失了,连去给父亲抬尸体的人都没有,还是许诺的外公与外公的弟弟一起抬回去安葬了。为了报答这两位恩人,许诺的母亲每年回老家时,都会送些礼物,因为许诺的母亲是个知恩图报的人。而自从许诺的亲生父亲去世以后,连给他们家插秧种田的人都没有。那时候,许诺的两个姐姐一个七岁,一个五岁,她们根本就没有幸福的童年,有的只是那些灰暗的记忆:没有谁愿意无偿地帮忙,而安葬完父亲之后,这个家庭已经是家徒四壁,并且负债累累,没有任何钱可以请人来帮忙,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田地在心碎中荒芜……

十几年之后,许诺母亲的成功对于人情冷漠是一个极大的讽刺。这个女人靠什么发了财?靠什么有了在城市中不错的生活?邪门,肯定没走正路。只有许诺的母亲最清楚,这一切都是自己努力拼搏的结果,动力何在?四个儿女!

每每想到这些,不仅许诺的母亲,连许诺自己都要落泪。许诺擦了擦湿润的眼睛,朝自己的目的地走去——九号楼楼顶。

去楼顶需要从许诺家下楼,然后折身朝左或右最旁边的两个楼梯上去。许诺特别喜欢这个楼顶.因为这个楼顶很宽阔,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每次遇到不开心或者不顺利的事情他都会来这儿发泄一通,或唱或跳,或大喊大叫,发泄心中的郁闷。他认为,反正也没有人听见,因为楼顶已经属于第八层了,有种高处不胜寒的滋味。其实许诺是有恐高症的,但来的次数多了他突然发现,在这儿他能找到自信——把双手插在屁股兜里挺胸看楼下会有种傲视天下唯我独尊的幻觉,还能找到一点写作灵感。更可贵的是,他发现只有这儿才有一片属于他的“天空”!

这次许诺来楼顶并非自杀,虽然他有过无数次自杀的理由和念头,虽然他的心时常苍老灰暗,但是始终有个信念支撑着他:这一生如果遇不到一个天底下最美丽、最温柔、最善良的女孩子,如果得不到一份真挚的、完美的、幸福的爱情,他永不瞑目!

许诺朝着楼顶攀登,他的内心一直心乱如麻:自己的无能,灰暗的人生,不快乐的往事,当然还有那个拒绝他的女孩子都疯狂地在他脑海中不断地盘旋。其实他对爱情是执着的,他完全还有机会和勇气再去追那个纯美的女孩,可是就在那个昏暗的,那个饿着肚子等待那个女孩子的傍晚,他从那个女孩的眼神中读出了唯一一句她的的心里话:我根本就不喜欢你!

许诺将这些愁乱的思绪从自己的脑海中赶开,他已经到达了楼顶,现在什么都不想再想了,他只想去唱歌。夕阳美丽地散落在这个楼顶,看起来无比温暖。春风温柔地拂过许诺的脸上、身上,他感到有种说不出的舒服。他朝着对面那个楼梯的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跳着并大声地唱起了那首他特别喜欢的歌:

当别人误解我的时候,

我总是沉默,

沉默对我来说其实是一种反驳;

当世界遗忘我的时候,

我一个人过,

幸福对我来说其实是一种传说。

当敌人越来越多,

朋友都离开我,

当爱情变成一种负担却无法解脱。

我不是沉默的羔羊,

我有话要讲,

给我一点酒,

让我有勇气向你吐露我的悲伤;

我不是沉默的羔羊,

我也有梦想,

当明天太阳升起,

照在我的脸上我一样能散发光芒。

羔羊也会怒吼,

沉默是一种力量,

你是不是和我一样,

在现实中学会坚强。

他一边唱着一边学电视上歌星那般摆出各种造作的姿势,一会儿他边唱歌边张开双臂故作陶醉的样子闭上双眼,一会儿一只手握成拳头像拿着麦克风放在嘴边,另一只手张开举过头顶,最大幅度地打开双腿,一副“帅呆”的样子……如果此时有人看见他滑稽的样子,那人一定会很开心地笑起来,其实他的身后就有一个人,只是他没有发觉。

许诺依旧唱着跳着,那一首《沉默的羔羊》连唱了几遍他也不觉得厌烦。他很喜欢这首歌,可是他根本就做不到这首歌上唱的,相反,当别人误解他的时候,他不会沉默,他会给予有力的还击,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谁也拿他没办法,包括他母亲。他很喜欢写这首歌的歌手,但他并不崇拜他,因为这歌手和他同样消极,他从不崇拜消极的人,他只是喜欢这些歌中淡淡的忧伤,心颤的旋律,和他相似的人生观。仅此而已。

当许诺转过身来准备重新唱另一首歌时,他终于看见身后那个人。其实刚上楼顶时他就感觉有人,只是他认为那是幻觉,因为他搬进这幢住宅楼也仅几个月,住进来的人还不太多,连太阳能热水器在这幢住宅楼楼顶都还没有安装,他根本就没想到也会有另一个像他这样的“疯子”来这上面发泄自己心中的郁闷,他更想不到那个人并不仅仅是来这儿发泄郁闷那么简单……

许诺终于看清那是个女人,一个身上散发着成熟气息的女人,那个女人眼睛大得出奇,像有一种魔力一般吸引着许诺。他向她故意靠近了许多,那个女人开始没有察觉他轻微的挪步,因为她有些精神恍惚,仿佛沉浸于一些回忆中欲罢不能,直到他相隔不远她才觉察到,并且脸上露出惶恐的表情。她几乎想逃离这儿,这一点许诺看出来了,只好停止了脚步。

许诺一直用一种柔和的、善意的目光欣赏着那个女人,她有着倾国倾城的容貌,比许诺略高的个头,成熟的内在气质,纯纯的衣着打扮,玉脂一样的肌肤,浓黑靓丽的直发。除了在自己的小说中描绘过,许诺从没亲眼见过如此美丽的女人。他本不敢逼视眼前这位美丽绝伦的女人,但是生怕错过每一秒钟美的享受,他一直认为看美女是一种享受,此时此刻哪怕有一根针扎向他的眼睛他也绝不会放过欣赏这个女人。夕阳的余晖洒落在那个女人身上,这是最后一缕夕阳,那个女人顿时流光溢彩,辉煌无比,像个女神般优雅可人。这种美景连在梦中都没有见过,他内心突然感到激动无比,好美啊,这是仙女吧,如果给我做老婆哪怕只有一天我死也心甘呵。他恨不得马上飞奔过去拥抱那个女人,给她最炽热的吻,可是他根本就不能那样做,因为他分明看见那个女人眼中有涌动的泪水……

她是谁?她为什么会来这儿?她为什么要哭?她为什么要伤心?难道比我更伤心吗?失恋?挨父母的责骂?还是……随着那个女人从他视线里消失,许诺以为这些疑问永远没有答案了。

他兴奋又略带遗憾地回到家中,想了那个女人整整一个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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