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鱼者面色的荣辱变幻像那阴晴不定的海霞在最细微之处反转,指尖依次敲打掌心混乱的纹路默数着双鱼咬合的次数,心系缸中飘移的双鱼螺旋,一丝丝肌肉的惊痛跃动在嘴角。
斗鱼的人最懂得食人鱼其实很胆小,都屏住呼吸。胜利者将败军之将拖下水底,钳下它的胸鳍,打上战利品的印迹。
庄家不利!
“另一间屋子里是观赏鱼。”老者打开一扇铁门,整齐的水晶缸陈列在货架上,边角还有几只陶罐,“这种不适合打斗,但也很凶猛。”
艳丽的鱼缩在角落警惕地审视着许多长相不同的生灵,闪光的长鳍像水波中优雅的海藻轻盈地晃动。老者伸指,五彩霞光乍起,那拖地的衣裙胀满鱼的骄傲,将傲人的光彩尽现。观者以为那是鱼的献媚,却不知鱼眼中猎杀的精光投射到了一个新的锚点。
鱼对准人类的指尖扭动身躯,荡起新衣。
“呵呵,宝贝儿,性情不赖!”老者回身解释,“这鱼在状态。想要一尾吗?”
“价格。”瑟兰督伊说道。
“嘿嘿,这鱼现在不好找了。”老者遮掉鱼缸让鱼休养,“你看那条,短齐肥壮,超半月,犹如暗黑星辰。我的培育。”
“在山上取水容易?”柯林斯问道。
“这是矮人挑选的宝地,他们既不会穷了自己也不会渴着饿着自己。打下一竿就见水,还清冽得很呢!”
“这里的鱼都是我的财产,就这个,暗黑星辰,堪比一盎司纯金。”
“金子做的鱼噢,金子的矛攻金子的盾哪一个更强壮?”柯林斯讪笑。
“今晚失利让您见笑了,今日行家里手颇多,都是养鱼人一争高下。”
“为什么不试试食人鱼?”
“新鱼入缸要养上七天定水的。”
“不必,它已适应多变的环境,求生欲旺盛,攻击性很强。这一次的斗鱼大赛事关业内排名吧?”柯林斯解说。
食人鱼果然不负众望,历经三战,三战三捷。最后一次它将同样长有尖牙的同类追打得满缸逃窜。
“老图森,不错啊!”鱼的主人吩咐仆人收拾行装,转头又对图森说道,“你与我想到了一处,原以为这杀手锏用不上的,期待这个疯狂的夏天!”
“梵奇,我应战!”老者图森的低音压得很重,敲击在心上,完成了一次自我较量。
梵奇眼中鬼火闪动,伸手捉了力竭的食人鱼,他自己的战将如今横躺在水面上失去了腹鳍和尾像条鱼棍了。
“这鱼快死了,你也不会养着残鱼,不如送我留作纪念。”梵奇没有商量的口吻真接将鱼扔进了仆人呈来的陶罐。
图森的凛然对上梵奇的傲慢,梵奇不理会人心,他只关心自己。
场中他人的高谈阔论打扰了这两人交谈,斗鱼结束,各色赌客发泄着憋了一天的牢骚,用豁达与不屑掩饰斤斤计较的本性和赌性的阴险。
为表感谢,图森备了好酒好菜。天色渐晚,余兴未了的客人相约拼酒,将斗鱼的兴奋转移到酒桌之上。精灵这一桌设在图森的卧室,由主人作陪。
赢回士气的图森讲了很多关于养鱼的笑话,年轻的女仆摆好奶油鲱鱼和蛋黄沙拉,还有一些黄油面包后就轻灵地退下了。图森亲自满好酒,将杯子敬与看起来气派且年长的柯林斯,他身后的四位保镖还没有落坐,而他身旁那个水嫩的男孩儿拨拉着盘子里的鱼肉,搅和了沙拉,根本没在意所谓的就餐礼仪。
“坐吧。”
得到柯林斯的准许四位精灵才坐好。
图森想稳住对面挂着狐狸笑容的祈长精灵,至于他身边儿也配了剑的孩子可能是族中幼弟随了长兄学习经商,如今买卖谈妥失了心理负担与防备才展露少年心性。小孩子嘛,总板不住一副冷面孔,加之餐点美食对饿鬼少年的极至诱惑,餐桌上活泼好动一些也是很可爱的。吃吧,喝吧,我倒是希望你们吃下很多!
柯林斯斜眼瞄到了瑟兰督伊,这小精灵温和的微笑仿佛能让人品出甜味儿来,让人误以为用一盘精致的美食喂饱他就能给予孩童久候不得的轻松与欢乐。柯林斯感觉鼻腔湿痒,心惊肉跳地吸了鼻子保持住良好的唯美笑容,使得图森确信这个精灵高深莫测。
“瑟兰督伊,放下你的刀叉,这样很不礼貌。”柯林斯适时教训道,这加深了图森的印象。
柯林斯当然不担心瑟兰督伊会去吃那些东西,吃了又何妨,瑞丽菲娜夫人还能救不了自己的儿子。
这平日里被父兄宠坏的金发少年根本没把银发长兄的警告听进去仍然自在地调和汁与料。
图森举酒,“是我招待不周,这么晚了才开宴,这里陪罪一杯酒。”
瑟兰督伊切开鲜嫩的鱼肉突然说道:“我不想吃鱼,这几天都在吃鱼。”
那孩子扔下刀叉回望自己的兄长根本无视居室主人的存在。
“瑟兰督伊!”柯林斯青筋暴跳地拔高了声音。
“没关系,我想得不周,这小玉米甜酒很有特色,先来点这个我再吩咐后厨……”
那孩子心不在焉地去接图森递过来的酒杯,将碰未碰之时手腕一抹一滑将一整杯打翻在地。吸饱了酒水的地毯颜色慢慢变深。
“我来打扫。”图森在酒水洒落之时极力躲闪,跳起来向丝绒挂毯那里奔去却惊觉颈上一凉。
图森微微回头只看见柯林斯的左半边肩膀,四位保镖都已倒在桌下了。
“你想怎样?”
“两个条件,其一,他们的解药,其二,我要一盎司的黄金。”
“不许回头!”瑟兰督伊说道,“一命换四命你很划算。”
“是的,我很划算。你要让我能动我才能拿解药。”
“你也不想惊动其他人吧,这里这么多客人,如果让客人知道主人赌输了就要杀人灭口的话,此后的生意就不妙了!”
“你们误会了,那四个精灵是薰香不适晕倒了。我为自己点的安神香有着非常强烈的镇静作用,老人嘛,常常睡不好,不是要害你们,你的兄弟一进门就将香烟掐灭了,我以为就不会受影响了。”
“啊——”
“跪下!”
“什么?”图森转头,一线血水流进衣领,胸口一凉。
“别——动——”
柯林斯抱臂站在旁边,那制住图森的就是那个被他忽视的孩子了,他以为毒倒了四保镖,再与四兄弟联手除掉银发精灵不成问题,而那个把学经商当游玩的金发的贵族子弟根本不在目标对手范围之内。现在四兄弟已经被捆起来扔地上了,图森胸前湿凉,他脖子上的剑刃没有丝毫松懈。
“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