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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是一望无垠的黄砂，昨日吹起的沙尘暴没有消停的迹象，能见度极差，如果可以选择，沈劲一定不会选择在这样的天气攻城。然而攻城这些事情向来与他无关，他只负责坚守城池，原本他以为自己会在南国默默无闻过一生，不留却因陈祐的关系站在与燕国对峙的最前线——他们的旧都洛阳。
“报，报！”斥候的声音从城楼下一声一声低传来，沈劲把身子探出去看了看下面，那个斥候他认识，的确是自己人，便缩了回来，斥候的马蹄声已经从城门旁边的那个小门经过，继而哨站那里是一阵仓促的脚步声，“沈将军……沈将军……”
沈劲回过头去，却不是刚才冲进来的那个斥候。
“你怎么……”但沈劲认识那个人，他是戴施最信任的贴身护卫戴荣。
“报！”刚才沈劲看见的那个斥候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戴荣看了看沈劲，又看了看斥候，退了一步，示意斥候先说。
“燕贼已在五里之外。”斥候话毕，沈劲才看见他的左上臂插着一支箭。
“五里之外？”沈劲瞪大了眼睛，戴荣也深抽了一口气。
“是的！”斥候的右手捂着左上臂。
好一会儿，沈劲才让他下去，并交待他好好养伤了。燕军已经在五里之外，斥候却只回来了一个，还受了箭伤，别的不用说要么就死透了，要么被人活捉了，更坏的就干脆泄露了他们的军情。
“不，你别走！”斥候刚转身，戴荣就叫住了他，“打前锋的是谁？”
斥候停住脚步，转过身去，看了看沈劲，不知道该不该回话。
“燕贼打前锋的是谁？”戴荣重复着，沈劲才点了点头。
“打着吕的旗号。”斥候说。
“是吕护了。”戴荣笑了，“按计划行事？”他看着沈劲。
“我这就去报告陈将军。”沈劲没有表态。
“报什么陈祐！”戴荣吼开了，“我看他就是想死守，他压根儿没想过和吕护一起夹击燕贼。”
沈劲没管他吼什么朝陈祐那儿走了去。
“沈将军，别人都说你对晋国有异心，我还不信……”
戴荣一开口沈劲唰的一声抽出大刀架在他脖子上，他气得要命，圆鼓鼓的眼睛瞪着戴荣，好一会儿才把刀放了下来：“戴荣，这事儿我就当没发生过，好在你不是军人，否则我砍了你脑袋，连上报都不用！”
蒙蒙的飞沙弥漫着空中，吕婴却不得不睁大眼睛看清楚不远处洛阳城的动静，他的眼睛被风沙吹得干涩得通红起来。
开始的时候，吕婴以为吕护与河南太守戴施联系的目的是为了联合洛阳方面夹击燕军的中军孙兴和后军段崇，这样做的好处是能取得晋国的信任得到他们的援助，坏处是与燕国决裂，再无联手可能。
虽然吕婴是汉人，但除了这个理由之外，他没有任何理由站在晋国那边，他恨晋国比恨燕国少不了多少，他认为吕护也和他差不多。他爹是被燕国的阴险和晋国的背信联手害死的，吕护所有的孩子也被同一命运支配。背弃与背信者许下的诺言，上天是一定会放他们一马，而且是会站在他们的那边的。
“你们不要怪咱，这是你们应得的惩罚！”吕婴恶狠狠地笑了，他深信洛阳一定会对他敞开城门，这样的话，他就可以大开杀戒了。
后来，吕婴想明白了与其帮燕国和晋国的其中一个，把自己推向对峙的中心，不如想方设法为自己盘算，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这正是吕护的计划所在：洛阳发兵绕到他们后军段崇部队对他们进行偷袭，段崇没有任何心理准备，一定会方寸大乱一败涂地，后方被捣毁，孙兴的中军在攻城与支援后军的两难中犹豫之际，他们就可以坐收渔利，乘机夺取洛阳。只要洛阳在他们手中，不论是晋国还是燕国，都不得不重新审视他们，这样一来，他们才有了真正的生存空间。
然而，前方过于安静的一切让吕婴迷惑了，他擦了擦眼睛又看了一回，前方还是没动静，他不禁慌了，没动静的话，爹不就完全失算了么？
不知道怎么办之际，吕护派的羽书到了。
“不派羽书，你自个儿跑过来，你就那么信吕护那骗子？”一见沈劲，陈祐大发雷霆。
“卑职愿带兵绕到燕军的后方偷袭他们……”
“偷袭。”陈祐讪笑，“现在绕过去还能叫偷袭？”
看他样子，沈劲便知道陈祐铁定打算稳坐钓鱼台了。沈劲在守城方面可以做到滴水不漏，但是在进攻方面就差了许多，如非必要，他不会自动请缨带兵偷袭。然而他们面对的是燕军，燕军尤其是慕容恪的部队是非常擅长打围困的，所以如果可以速战速决，沈劲不认为被燕军围着打是上策。
“我知道你考虑的是什么，但是这次带兵的不是恪老贼，况且，桓大将军已经下令说不许轻举妄动！”陈祐事前一直没有提及他已经收到桓温的命令，所以当他抛出这理由时，沈劲没有反驳。如果桓温下了这样的命令，就起码会支援洛阳，只要有后援，洛阳就一定保得住，而保住洛阳，是他们在这里的唯一目的。
“归来的斥候说了什么？”好一会儿，陈祐才问沈劲。
“他说，燕贼的前锋是挂着吕的旗号。”陈祐轻微地愣了一下，但沈劲还是发现了他的变化，“别管他！”陈祐忽然站了起来，往瞭望塔的方向走了过去，一出门就撞见了站在外面不敢进门的戴荣。
“你在这儿干嘛？”陈祐有点心虚。然而他没等戴荣回答，就冲向了瞭望塔。
“如果吕护遵循和戴太守约定，陈将军的罪状就不止延误战机了。”陈祐走远了，沈劲才在戴荣耳边小声说，“您别跟着来了，出了错，可不能让他把责任推到戴太守身上。”沈劲拍了拍戴荣的肩膀，也朝瞭望塔的方向去了。
“攻城？”羽书的说辞让吕婴大吃一惊，“他原来不是那么说的！”吕婴拉停马匹，站在原地一时反应不过来。只剩下一里路了，洛阳没有按照约定打开城门，至于他们有没派兵绕到后方，吕婴没任何把握，他太了解晋国那边对说一套做一套的做法已经习以为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