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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晋(2 / 2)

朝廷核心官员虽然听起来不错,说那玩意儿挺虚的,他们不一定有兵有粮草。即便如此,却不代表可以不管他们,随便凭借自己优势的兵马粮草就让他们闭嘴。他们官职靠上,嘴巴特别能说,一点差错就说你不仁不义不忠不孝,在鸡蛋里挑出根骨头对他们来说也不是特别困难的事情。

不过这次他们却忽然安静了许多。桓温建议提拔桓冲接任桓云的江州刺史、领镇蛮护军、西阳谯二郡太守,振威将军等职位,他们不作声,后来表态说想要找个郡公来当当,他们也不作声,后来干脆帮弟弟桓冲和儿子桓济也要个郡公来当,他们还是不作声。

桓温的经验告诉他暴风雨来临之前周围的一切总是平静的,果然,在他儿子桓济被封为临贺郡公,弟弟桓冲为被封为丰城县公后的第三天,朝廷有人上表说西南那边很多城池的太阳被天狗咬了,黎明百姓要不停地敲着盆盆罐罐的才把那狗玩意儿吓跑。桓温一听立刻不高兴了,他听明白了,西南的狗玩意儿不就是在暗骂他么!但桓温没有立刻发作,他也收到情报说西南那边的确天狗食日了。

怀着郁闷的心情出了宫,桓温立刻遣人去郗超那儿把他接过他府中。意见郗超,便大骂朝廷那帮人骂他是狗玩意儿。

郗超皱了皱眉头,暗忖老子虽说给你出谋划策但你也别把什么该说不该说的都跟老子说了呀,现在你用得上老子还好,到时候发现用不上而老子又知道得太多,那时老子还有命么?自从西南各地陆续出现天狗食日的奇景,郗超就预料到大概有人会从中大做文章,所以那时候他已经想好了应对的方法了。

“二月份的时候丰城那边不是曾经有过‘凤皇见九雏’的说法么?”郗超说。

“是的。”桓温皱了皱眉头,“天知道……”桓温拍了一下脑袋,“这不是把老子往死里整么!”桓温彻底急了,他认为现在丰城已经归了他弟桓冲,再加上那什么凤皇见九雏,现在又什么天狗流于西南,这不是明摆着说老子要造反么!

“都督您先别急。”郗超立刻抚慰他,他知道他主子一急起来脑袋就逗秀,“现在丰城不是幼子的地盘么?”幼子就是桓幼子,也就是桓冲。

“所以……”桓温一点儿也轻松不起来。

“那边发生了什么不是您说了算的么?”

桓温也知道丰城那边发生什么事情现在的确是由他说了算,但是凤皇见九雏已经是九个月之前的事情,晋国内的人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现在才说不是那回事岂不就是欲盖弥彰了么,桓温不至于蠢得认为郗超指的是这个。

“凤皇之传说还是可以利用,不过不是什么凤皇见九雏了,而是万鸟朝凤了。”郗超笑了笑,“都万鸟朝凤了,咱们也朝凤了,他们也就没什么口舌了吧。”

丰城万鸟朝凤,皇帝司马聃很开心,然而他叔父会稽王司马昱皱了皱眉头说你被那么高兴,桓温那厮又过了一关了,他就又忧伤起来了。

对于自己怎么登上帝位司马聃几乎没有印象,他母后告诉他说那年他才两岁。才两岁,但他仍然无法对自己缺乏那段回忆轻易忘怀。十四岁那年他成人礼,第二年会稽王司马昱就上表说要还政予他,小皇帝司马聃和母后一商量,一来自己在实力上没法和地方方镇比较,二来连名望他也没有,司马皇族中名望最高的是会稽王司马昱。

司马昱还政是真心实意的,摄政这事儿在桓温还有颖川庾家、琅琊王家、陈郡谢家这几大家族斗来斗去之下是件苦差事儿,他之所以名望倍儿高就是因为他不爱管事儿,所以自从一开始摄政,他就恨不得把那苦差事儿给丢了。然而他丢不掉,褚太后找到他对他说你怎么能为了自己悠闲就把那烂摊子丢给小皇帝,他虽然已经成年了,但作为皇帝,他要名望名望没有,要兵马粮草,有,不过只有一点儿,你就忍心让咱们孤儿寡母对着那兵多将广又狼子野心的桓温?

说到这里,司马昱已经心软了,但是让他决定继续下去的却是颖川庾家、琅琊王家、陈郡谢家已经决定和皇室连成一气对抗咄咄逼人的桓温了。

会稽王司马昱还在当摄政王,小皇帝司马聃的压力小了不少,不过怕被篡位对不起列祖列宗的压力虽说有所减少还是把他压得喘不过气来,终于在丰城万鸟朝凤喜讯传来却被司马昱警告别那么幼稚后病倒了。

小皇帝病了,往日心宽得要命的会稽王司马昱也急了:怎么办?有人建议大赦天下。甭管说大赦是不是真的管用,为了小皇帝的健康啥都要试试,大赦就大赦吧。然而大赦之后,小皇帝的病还是丝毫不见好,会稽王司马昱又急了。又有人说大赦那是让有罪之人逍遥法外,老天爷自然不高兴,应该做的是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才能取悦老天。司马昱认为那说法有道理,于是以皇帝的名义下旨赐鳏寡孤独不能自存者人米五斛。这次貌似真管用了,小皇帝的病开始好转了。

虽然小皇帝的病是开始转好,但司马昱怕他情况又转坏,就应褚太后的要求全权代理朝政了。司马昱皱着眉头看着那叠烦闷无比的奏折时忽然清醒了:徐兖二州刺史郗昙死了。

收到二叔郗昙的死讯,郗超还在书房看书,他那时候的反应就是:“死了。死了呀?”放下手中的书想了一会儿,又拿起那书继续看。郗超以为那天桓温回来找他,到处都布了细作的桓温肯定比他更早知道这消息。然而桓温没有,他又等了一天,桓温也还是没派人来找他。郗超有点惊讶了,我二叔死了他那位置桓温你居然不为你的人积极争取?想帮助他的郗超只好不请自来地去了桓温府中,却被告知桓温正在和主簿王珣在书房商量事儿。

“让小的和老爷说您来了?”管家桓奕问他,因为桓温曾经交待他说如果郗超来求见不论是什么时候都可以通传。

“别了。”郗超拒绝了。郗超知道桓温信任的人不过,自己是其中之一,而另一个则是王珣,现在没找他而找了王珣商量的事情,毫无疑问就是正在讨论他二叔郗昙的事情了。虽然对桓温排除他在外有点不悦,不过郗超可以理解,怎么说他也是徐州郗家的一份子,在算计郗家的事情上信不过他在道理上完全说得通。

“我走了。”郗超说。

“不,您在这儿等着!”桓奕居然用了命令式的语气,“老爷说这几天如果您来了务必向他禀告。”说完他急冲冲地去了桓温的书房。

桓奕这么说,郗超倒是不明白了。

桓奕出来后,说桓温让他进书房。一进去,王珣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嘉宾,节哀顺变。”一进去,王珣便安慰她,桓温站在一旁一言不发。王珣看了看郗超,又把视线转回桓温那里,问他,“卑职先出去?”

“好的,你先走吧。”桓温说。

王珣离开后,书房安静得让人害怕。

“节哀顺变。”许久后,桓温才吐出那么一句话。

“卑职不胜惶恐。”郗超差点儿跪下了。

桓温叹了口气,他看了看郗超,移开了视线,又重新盯着他:“刚才,我正在跟元琳商量怎么把徐兖二州刺史的位置搞到手。”

桓温那么坦白,郗超一时不知道怎么回应。

“元琳说看来行不通。”桓温又说。

“都督,您这是在征求卑职的意见么?”郗超问他。

“不是的。”桓温连忙说,“我知道问你这事儿不合适。”他想了想,“你的心情已经够坏的了。”

不是因为不信他,而是因为怕他伤心。

对桓温的顾虑,郗超深受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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