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死慕舆根的时候慕容垂想去看，他四哥慕容恪叫他陪喝酒才没去成。去到太原王府厅堂，慕容恪已经摆好酒菜在那儿等着他。
不过闲话家常，酒过三巡后，慕容垂想起了什么。
“楚季呢？”他问起了皇甫真。
慕容恪立刻皱了眉头。
“不能问？”对四哥，慕容垂向来没什么戒心。
“也不是不能问。”慕容恪面无表情又喝了一杯酒，“他去看慕舆根砍头了。”
慕容垂这才知道慕容恪不想提的原因。
慕容垂不止一次想到，如果慕舆根不是惊慌失措地做了许多荒唐事情，那慕容恪可能会为了避免引起朝廷动荡而对他劝他造反的事情睁只眼闭只眼。但慕容恪的一时迟疑导致了比当机立断严重得多的后果，所以他多少有些内疚。
“你一开始就没叫上他？”慕容垂又问。
“叫了。”慕容恪低着头，“让戚戎去叫人了，但戚戎说他去到的时候楚季已经去刑场了。”
“这样呀。”慕容垂点了点头。
慕容垂常常看不透皇甫真是一个怎样的人。他很久以前就是朝廷的左仆射，是个对内部的政务了如指掌的好文臣，这些年发生的事情之中，他都是站在他们这边的，为他们出谋划策的。然而这个文臣有个不能算好的爱好，就是喜欢看行刑，只要是官位稍大的官员被判斩首腰斩啊什么的，行刑现场都一定会有他的踪迹。
“如果他喜欢鲜血淋漓，他应该去当个武将。”慕容垂抓了抓脑袋，“他生得牛高马大的，在战场上就算不管打也管吓。”
“他可是比谁都清楚要杀个人不是每次都要自己动刀子，所以比起武将，他更适合在朝廷里混。”慕容恪放下杯子，“话说五弟，你在邺城也待太久了吧？”他忽然转了话题。
慕容垂的心立刻凉了。
“好的。”慕容垂撇了撇嘴，在哪之前他已经低下了头，所以慕容恪看不见他的表情，“我过几天就回信都……”
“你回信都了谁给我盯着南面！”慕容恪打断了他，他想了想，明白了慕容垂呃顾虑，“不是让你会信都，是让你去镇守梁郡的蠡台。”这时候外面传来了一些声音，“你来了？”
“卑职来晚了。”进来的是皇甫真。
“楚季，你的一些爱好真是要不得。”慕容恪给他指了个座位，示意他坐下。
皇甫真不以为然。
“镇守蠡台？”皇甫真扫了一眼桌面，没他的酒杯。
“是的。”慕容恪给自己和慕容垂各倒了一杯酒，然后把整个酒壶砸到皇甫真面前，“我考虑了一下得给他封些什么官儿，使持节？征南将军？大都督河南诸军事？”
“都封上吧，反正现在陛下都听您的。”皇甫真拿起那酒壶，把它放回中央。
“你这么说太后娘娘听了课不高兴了。”慕容恪说，慕容垂皱了眉头。
“兖州牧？荆州牧？”皇甫真又说。
“兖州和荆州？”慕容垂立刻抬起头看着他，“那么多？”他又看着他四哥。
“好吧，兖州。”慕容恪点了头，“还有荆州稳了的也是你的。”
“不过你知道，那边几个郡的郡守都不怎么听话，有的还跟晋国暗中沟通。反正你看着办吧，在朝廷稳定之前别让晋国打进来，稳定了那事情最好也别发生，这些，就是你要办的事情。”慕容恪拿起那酒壶摆到慕容恪面前，“尽快去，至于你老婆孩子们你想带去哪儿带去哪儿，要留在邺城的也行。”
慕容恪已经说到这份上，慕容垂没有了推托的理由，况且慕容恪给他的那些任务正是他一直梦寐以求的，他想为燕国出一份力。
到了蠡台，事情果然不好办，开始的时候，手下的将领甚至明目张胆地把蠡台的军情卖给了周围郡县的郡守。直到慕容垂抓了一批，在热闹的菜市场把他们的头颅统统砍了下来，情况才多少有点收敛。然而他这么做之后的一个月，他收到慕容恪在邺城的来信说有人告他告得要命，说他为人残酷，没事儿爱砍人脑袋。
慕容垂不以为然地把那封信一塞，依然如故，十天后又砍了一批，情况终于好了许多。但是砍人只是防止情报流出去，却不能使情报流进来。要取得情报向来只有一个方法，就是花钱买。慕容垂没有钱，他一筹莫展。
参军陈延建议说不如以对豪强包荫户睁只眼闭只眼为代价，让那些他们乖乖地交点钱出来，结果被慕容垂大骂了一顿。
建国之初，对此立下汗马功劳的人得到了爵位，他们因此得到一部分人口的徭役赋税来确保他们的荣华富贵，那些人口是随着他们的爵位而被他们的子孙继承的。因为人口不断增加，一些人为了获得更多的利益，而向朝廷隐瞒了增加的人口，增加的人口仍然直接供给本来并非那些豪强应得的徭役赋税。豪强的这些做法，便是包荫户。包荫户损害了朝廷的利益。
如果不是陈延提及那件事情，慕容垂压根儿没发现原来在他眼皮底下居然有豪强包荫户这回事。
准备上表告知慕容恪这回事的时候，高弼找到慕容垂劝他不要那么做。
“你把陈延骂了一顿？”高弼问慕容垂。
“他跟你说了？”慕容垂一脸不高兴，不喜欢那些在背后说人是非的人。
“您别这样。”高弼知道慕容垂的性格，他连忙解释，“他知道卑职会跟您说……”他想了想，“但是，您怎么就骂他了咧？他又没说错！”
连高弼都不理解，慕容垂更不高兴了：“如果把那些荫户的税收全部收起来弄上朝廷，再问四哥要点钱，这不啥事儿都解决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