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当会吧,但短时间不会的,来年元月十六我及笄,娘亲说及笄礼在燕京办,四月是圣上万寿节,想来起码会待到五月。”
她在岭南待了六七年,已经完全习惯了岭南的生活,比起燕京,岭南无拘无束,没有人会说她规矩礼仪不好,可以肆意做个小姑娘,不像在燕京,贵人太多,规矩太多,总是觉着拘束。
若不是因为那个梦境,想来她的及笄礼也会在岭南办,之后也会在岭南择选夫婿,在岭南扎根,岭南是虞家的根。
爹爹曾经说过,想要她嫁在岭南,离家不远的地方,无人能欺辱她,受了什么委屈,立时便能接她回家。
贺云槿垂下眼帘,三月是他十七岁生辰,她还在燕京,竟觉得有些窃喜。
“殿下,你去过岭南吗?”
虞姝把梅花酒打开,倒入了两个酒杯,递了一杯给贺云槿。
酒一开坛,就有梅花的香气飘散在空中,宛如置身于梅林。
贺云槿接过,“不曾。”
鼻尖微动,梅花香中带着甜软,微抿了口,醉人的并非是酒,而是香气。
“那殿下日后一定要去,岭南有云雾缭绕的茶山,有绵延万亩的青翠竹海,有一望无际的大海,如今的岭南,已是鱼米之乡,不比燕京差的。”
虞姝喝着梅花酒,望着远处的灯火,突然有点想爹爹娘亲了。
若是在岭南,今夜一定十分热闹,府内会彻夜燃着花灯,一家人围坐在一起用年夜饭,她和易哥儿吵着兄长带他们去放烟花爆竹,一个炸进了鱼缸,一个炸进了池塘,还有一个要炸在爹爹的脚边,把爹爹吓一大跳。
虞姝想着想着嘴角就不由自主的露出笑意,她真的好幸运,有这样的一家人。
贺云槿品着酒,侧首便瞧见虞姝嘴角的笑,似乎也被感染,在脑海中想象出了岭南的模样。
“若是日后孤去,你会招待孤吗?”
一个太子之位,把他困在这燕京,哪也去不了,有时候想想,这兴许是父皇给他最好的东西,也是父皇给他最重的枷锁。
“那肯定啊,只要殿下来,那我一定和全家一起欢迎殿下,带殿下尝遍岭南的美食。”
虞姝举起酒杯,和贺云槿的碰了一下,“殿下,这个酒好喝吗?
可是我第一次酿梅花酒呢。”
“好喝,酒香醇厚,梅花清冽,最适合在下雪天饮用。”
暖的人心都要醉了。
“看来我还是很有天赋的。”
虞姝沾沾自喜,若是爹爹尝过,一定很欣喜。
“是啊,你很聪慧。”
贺云槿难得的开口夸赞。
“嘻嘻,谢谢殿下夸赞。”
虞姝在夜色中红了耳根,得殿下的一句夸赞可太难了。
酒过三巡,虞姝觉着时间差不多了,便从怀中取出了一个竹哨,走到栏杆边,“殿下到这里来。”
“做什么?”
瞧她这样神神秘秘的样子,不知又有什么惊喜为他准备着。
“先保密,殿下等着。”
虞姝把竹哨放到口中吹响,一声刺耳的声音传了出去。
贺云槿连眼都不愿意眨,生怕错过了什么。
两人一同望向夜空,雪花逐渐洒下,下的大了,可一点也没有遮住燕京的夜色。
“啾——”一声烟火之声传出,一点星光蹿上了眼前,“砰——”一颗金色的烟花在眼前炸开,照亮了夜空,烟花点点从高处散落、扩大,犹如火树银花。
随着络绎不绝的鸣声,各式各样的烟花飞上了天,就在贺云槿的眼前绽放,漫天华彩,绚丽多姿,霎时把整片天空照亮,整个太子府都笼罩在烟花之中,宛如把不远处的美景镶嵌进了府内。
贺云槿如何也想不到,今生还能看到这样的美景,还是她一手为他准备的惊喜,这场盛大的烟火,只为他绽放。
“殿下,除夕安康,新年顺意!我怕等到半夜我为殿下准备的惊喜就要淹没在众人的烟花中,所以我提前放了,这个时候,整个燕京只有殿下眼前有烟花,殿下欣喜吗?”
虞姝双手合十面向贺云槿,笑容比烟花更灿烂,眼眸中有烟花绽放。
贺云槿日后回想起来,不得不承认,此生他都没有见过比那夜更美的烟花,更甜的笑容。
是那一场盛大的烟火,点燃了他黑暗的人生,是虞姝,把他从地狱拉回了人间。
“嗯。”
上扬的嘴角已压不住他内心的欢喜。
今夜,本该是阖家团圆的时候,可是他却被父皇、兄弟,轻易抛弃,本该是最难的日子,却因为她拥有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若是被兄弟陷害,被父皇厌弃就能得到这般美景,他甚至愿意日日如此。
“那殿下快许愿吧,我娘亲说对着除夕的烟火许愿很灵的,殿下想要的,在来年一定能得到哦。”
虞姝率先闭上了眼。
贺云槿低眸看着她,烟火绚烂,明暗的光影打在她的脸上,什么心愿都不及眼前的她,从前她便是他的求而不得,这次再相逢,他本不想把她拉到这无边黑暗中。
可是她太让人心动了,他已经阻止不了自己的沉沦。
也许,这就是最好的安排吧。
不管如何,此后,他都不会再松手了。
贺云槿闭上眼睛,对着漫天烟火许愿:“只愿在每个大雪纷飞的夜晚,都能喝她亲手酿的梅花酒。”
岁岁又年年,愿你在身旁。
“殿下许的什么愿?”
虞姝睁开眼望着他。
“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贺云槿缄默不言,这是不能言说的秘密。
虞姝撅了噘嘴,“没有想到殿下也信这个,好吧,那就不问了。”
两人并肩站着,看着烟花绚烂。
过了一会,这一场盛大的烟花大会结束,夜空归于寂静。
贺云槿竟觉得有些遗憾,若是能一直长久的绚烂下去该多好。
虞姝转身回了里边,贺云槿却依旧站着,哪怕夜色昏暗,可他仿佛还是能看见方才的绚丽。
“殿下,回头。”
虞姝的嗓音轻快。
贺云槿不明所以,却依旧转身,那一眼,他的心口又被狠狠地撞了一下。
“殿下,这是小烟花,和烟花一样绚烂,我和易哥儿最喜欢玩了,给殿下一个。”
虞姝手上拿着两根,递了一根给贺云槿。
那根小烟花似爆竹一般,从头燃烧到尾,像是一棵小火树,才到贺云槿手上没多久就燃烧到了尽头,可就是这片刻的绚丽,也给贺云槿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美好。
“殿下,方才的烟花是很难得的,可是手上这样的小烟花却有很多很多,随时都可以点亮,”虞姝把布袋子拿了过来,“这里面都是,殿下想要多少都有多少。”
“飞上夜空的烟花是给自己看,同样也是给别人看,可这样的小烟花只有自己能看见,我觉得殿下就像这些小烟花,很绚烂,却只有自己知道,别人都不知道殿下的好,我有幸,见证了殿下的绚丽。”
豫王宁王等人就像那些大烟花,在所有人面前展现自己的精彩,太子就像这些小烟花,在少部分人的面前展现自己,可谁又能说小烟花就不绚烂呢?
贺云槿嗓子发紧,说不出话,他明白虞姝的言外之意。
原来他在外人面前的那一切伪装,都被她看透了。
虞姝把一大把小烟花塞到了贺云槿的手上,然后同时点燃了它们,本是一根根小烟花,此刻却汇聚成了一片花海。
贺云槿望着手上绚烂的烟火,瞳孔紧缩,仿佛是当年那场大火印入眸子,起先他以为自己会害怕,却发觉心底只有欣喜与温暖,心中那一抹恐惧似乎被她不知不觉中治愈。
“殿下你瞧,小烟花也能成为大烟花,甚至比大烟花更绚丽多姿,我相信殿下日后一定能成为整个大燕都能看见的大烟花。”
待到来日,小烟花聚集,也能绽放出比大烟花更美的风景。
虞姝的声音甜软,却又带着鼓励的神色,面上是自信的光芒,仿佛她说的这件事已是板上钉钉,不会再更改。
可分明,这条路是前途未卜,充满危险的,随时都可能坠入崖底,尸骨无存。
但此刻见虞姝这样说,连贺云槿内心都开始期盼,兴许,真如她所说。
他又怎么忍心让她失望呢?
贺云槿抬手轻轻地拍了拍虞姝的脑袋,饱含温柔道:“谢谢。”
虞姝诧异的睁圆的眼,殿下主动亲近她了呢。
“不客气,殿下快把手上的东西扔了吧,已经燃烧完了。”
虞姝把他手上的东西拿过,放在一旁,又倒了两杯酒过去,递了一杯给贺云槿。
“殿下,我敬你。”
虞姝唇角的梨涡比酒还醉人。
贺云槿一饮而尽。
酒已不暖,带着微凉,可贺云槿却觉得是吞下了一个火球,浑身都是暖融融的。
处在数九寒天,有这样的温暖多奢侈,都是虞姝带来的。
虞姝抿了一口酒,甜甜的笑了。
之后两人坐着,一边吃着点心,品着酒,这酒并不醉人,虞姝一连喝了好几杯。
方才的烟花散去,又有不少人开始放烟花,他们在阁楼,可以把各处的烟花都收归眼底。
这一晚,两人说了好些话,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是虞姝在说,但太子听的也很用心,时不时回她一句,不再像从前,虞姝自说自话。
本是冬日,阁楼也没有火炉,可却暖如春日,外界的温度也是随着人心在变的。
到了子时,大燕就真的告别过去一年来到了新岁,四处都是烟火爆竹之声,源源不断,夜空亮如白昼。
虞姝望着这般景象,说了这年的最后一句话,“殿下,新的一年到了,很快就是春日,春回大地,寒冷的燕京也会逐渐复苏,一如殿下也会逐渐摆脱从前的困境,在新的一年里成为大燕人人尊敬的太子殿下,我相信殿下一定可以的。”
“孤也相信。”
贺云槿望着她。
从前是不信的,如今信了,既然她这样期盼,那他便要如她所愿。
开创一个安稳盛世,许她一生无忧。
“走吧,夜深了,你该回去歇息了。”
贺云槿站了起来,虽然很想和她一直待下去,可明日一早还要入宫拜年。
“好呀,我有点困了。”
说着虞姝揉了揉眼睛,很少这么晚睡,也只有除夕要守岁。
贺云槿举着灯笼走在前面,照亮楼梯,余光念着虞姝,怕她困了从楼梯上栽下去。
虞姝走的小心,不过在下最后一个台阶的时候大概脚步软了下,踉跄了下,很快就有一只有力的大掌握住了她的胳膊,“小心。”
那只发生在顷刻之间,虞姝都有点懵,“多谢殿下,好快的速度。”
不知道殿下的武功多高,若是能和他较量一番就好了。
“走路专心。”
贺云槿松开她的胳膊。
“知道了,那我就走了。”
从这里可以出去大门口。
“等等,随孤来。”
贺云槿走在前面。
虞姝不知道有何事,却还是乖巧的跟上。
到了寝屋,贺云槿先进去,从里面拿出一个香囊递给了虞姝,“新年顺意,今晚孤很欣喜。”
这是第一次,贺云槿在虞姝面前表露自己是欢喜。
“殿下欣喜就好,这是什么?”
虞姝接过,看着太子,有些期待,“可以现在打开吗?”
“随你。”
贺云槿瞥开视线,颇为不自在。
虞姝便打开了,从里面摸出了一个小狐狸的木雕,“哇,好可爱,殿下,上次那个小兔儿也是殿下给我的吧,殿下好厉害的雕工。”
这只小狐狸栩栩如生,活灵活现,虞姝没有想到当初随意提的礼物,真的收到了。
还记得那时候殿下拒绝了她,殿下就是面冷心热。
除了这只小狐狸,里面还有一个红封,虞姝眨了眨眼。
“压岁钱,不多。”
她摸了摸,很薄,不是碎银子,像是银票,抽出来借着烛火瞧了一眼,眼睛都瞪直了,“一千两!”
“殿下觉得一千两不多吗?”
虞姝不敢置信,殿下竟然是大财主!
“多吗?
你若是嫌多,可以还给孤。”
贺云槿作势要伸手。
“不不不,不多,送出去的压岁钱怎么能收回去呢。”
虞姝捂住这个红封,她从小到大,还未曾收到这样多的压岁钱呀,“殿下,要是年年都可以和你一起守岁就好了。”
只是一坛酒,几个烟花,就得到一千两,这也太划算了!
这可是一千两,她还未及笄,哪怕家中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娘亲也不放心把这么多银两给她啊,更何况是压岁钱,往年都是九两银子,图个长长久久的吉利。
“我也希望。”
这句话贺云槿没有说出口。
“孤送你出去。”
贺云槿看着虞姝上了马车才转身回府,这一夜,足够他回味很久了。
关上府门,他没有回屋子,而是去了阁楼,把阁楼上遗落的那些被燃尽的小烟花签子收拾了。
拿回了屋子,找了两张宣纸把这些东西包裹了起来,放进了暗格,哪怕是无用的东西,他也留着。
关于她的点点滴滴,都想留着。
*
虞姝把香囊放好,打了个哈欠。
“郡主困了吧,怎的待这样久。”
“陪殿下守岁,辛苦你们等着了,明日一早给你们包一个大红封。”
“郡主哪里话,奴婢在马车内可暖和着呢,就是怕郡主困。”
“无碍,回去就睡下了。”
虞姝也没有心思做其他的事了。
今夜也算完美,想来之后她和殿下的关系应当会更亲近,殿下真的是很好很好的人。
回到虞府,洗漱之后就歇息了。
次日是被凌珠喊醒的,虞姝赖在被窝里,说什么也不愿意醒。
“郡主,不早了,还得入宫给圣上和皇贵妃拜年呢。”
凌珠就晓得会是这般境况,可又不得不喊她,待会拜年迟了可不妥。
“让我再睡一刻钟好不好?
我不用早膳了,再睡一刻钟……”虞姝小声的哀求着,太困了,眼睛都睁不开,真的很不想起床。
凌珠无奈,挑了几样能带上马车的早膳,让人温着待会放到马车上再吃。
又过了一刻钟,虞姝不得不从床榻上爬起来,闭着眼睛由婢女洗漱穿戴,让凌珠看着有好笑又心疼。
每年大年初一郡主就要上演这样一出,不过在岭南到底都是自家人,可在燕京,还有圣上在呢,不能失了礼数。
等出了门,冷风一吹,虞姝才清醒了些,拍了拍脸蛋,入宫可得打起精神来。
今日是长辈给小辈赐礼,所以虞姝空着手就入宫了,只要说上几句吉利话,就能得到许多赏赐,这样的好事,那可一定得去掺和一脚。
往年都在岭南过年,也不知道圣上会准备什么样子的赏赐。
上了马车,虞姝开始用早膳,觉着还困,吃不下多少,随便吃了点,又漱了口。
到正阳宫的时候圣上还在用早膳,由内侍引着去了偏殿等候。
一进偏殿,她就看见了太子,眼睛都亮了,走了过去。
“臣女见过太子殿下,殿下万福。”
“免礼。”
贺云槿本是冷漠的面容多了两分柔和,见她眼底微青,想来是太晚歇息了,一早又要早起,像她这样的小姑娘,一定很喜欢赖床吧。
“殿下,我可以坐这里吗?”
虞姝指了指太子身边的位置。
“嗯。”
贺云槿颔首。
“多谢殿下。”
虞姝欢喜的坐下,笑意还未退散呢,对面传来一声讥笑,“看来郡主眼里就只有太子殿下啊,旁的人是瞧不见了。”
她的笑意僵住,往那边看去,才发现太子的对面坐着豫王等人,她抿了抿唇,站了起来,“臣女见过豫王殿下、宁王殿下……臣女未往那边瞧,还望殿下恕罪。”
一看见太子,她眼里确实就没有了其他人,更何况看见豫王,她心里便不大舒坦。
“豫王是还小吗?
和郡主计较这些,莫不是为郡主准备了什么大礼?”
贺云槿抬眼望去,为虞姝解围。
豫王微眯起眼,他进来这样久了,也不见太子说什么话,他只是和郡主打个招呼,连刁难都算不得,就要出口为郡主解围,这两人的关系何时这样亲近了?
之前只是觉着郡主喜好亲近太子,如今瞧来,太子怕是也瞧上了郡主。
毕竟虞家的兵权,谁不眼红。
既然是太子瞧上了,那他就更要抢过来了。
“哈哈哈,四弟言重了,本王不过是与郡主开个玩笑,不曾吓到郡主吧,至于大礼,本王也是准备了的,待会便会送到虞府,郡主不嫌弃才好。”
豫王瞬间变的亲和起来,哪里还有方才的模样。
“没有想到大哥与我有一道的心思,特让府里管家备下了不少贺礼,想来这个时候都已经到了虞府,郡主莫要与本王客气,有什么难处尽管和本王说。”
宁王笑盈盈的,比豫王还要亲和,若不是之前对上过,虞姝都要被宁王给骗了。
“多谢二位殿下,臣女感激不尽。”
虞姝心叹,他们二人送的礼,她可不敢随意收着,还得想法子还回去。
“都是小事。”
宁王前两日去了一趟成勇侯府,见到了乔磊,左右不过一月,可人已经大变样了,口不能言,手也废了,连带着精神也不好,打听之下听闻人有些恍惚,若不能挺过来,怕是要就此疯了。
他不在京,只能听别人转述,也不知那事是谁干的,断了豫王一臂,此后成勇侯府算是废了。
虽是痛快,这对他而言是好事,可想到乔磊是得罪了郡主才被人加害至此,心中又有些忐忑。
郡主真的有这样大的能力吗?
亦或者这件事是平王还是其他皇子所为,就是为了给豫王添堵。
可不管猜想如何,对长宣郡主客气些总没有坏处,距离长宣郡主的及笄礼可不差几天了。
豫王瞥宁王一眼,才回来就急着向郡主献殷勤,也不怕弄巧成拙。
虞姝坐下,没有再说什么。
贺云槿的视线收回,扫了一眼坐着的平王,他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什么。
“殿下,待会去不去虞府做客?”
虞姝压低声音,只让太子听见。
贺云槿低眸,“出宫之后你不去叶府给老安国公拜年吗?”
“也对,那殿下下午来好吗?”
虞姝去给外祖父拜年不好下午去,可她可以邀请殿下下午来虞府做客,也不算失礼。
望着虞姝的眼眸,贺云槿轻启薄唇,“好。”
“那我在家里等你喔。”
虞姝鼓了鼓腮帮子,今年虞府就只有虞姝在,她又未及笄,不会有什么人上门,就算是拜年也送了贺礼就走,不会久待,太子能去虞府也能热闹些。
贺云槿微点了点头,这么多年,他都没有去旁人家做客过,也无人会来太子府,连父皇都不喜他,旁人瞧着圣上的脸色,自然也就不会来了。
去旁人家做客,也不知要带些什么,也无人教过他。
没隔多久,圣上用过早膳,宣诸位入殿。
虞姝等人算来的早的,其实除了皇子公主之外,没几个有亲自给圣上拜年的机会。
虞姝早年得了圣上口谕,可以随意出入皇宫,也是一份殊荣。
皇子公主拜了年,圣上依次赏赐,大大小小的赏赐把内侍喊的嗓子都哑了。
虞姝站定听着,很明显,和豫王等人的赏赐比起来,太子的赏赐薄上许多,而且圣上见到太子也并不大喜悦,大概是还记着昨晚的事,还训诫了太子两句,要他专心学业,日后勤勉些,才堪当大任。
而太子神色未改,磕头谢恩,仿佛这些偏心丝毫不能触动他,他也不叫屈,也不喊冤,似是习惯了这些。
可虞姝是头一次瞧见,心里不是滋味,那感觉就像是爹爹只喜欢兄长和易哥儿,一点也不喜欢她,还要百般挑刺,觉得她哪里都做的不好,不堪成为他的女儿。
虞姝从小就未受过委屈,在家中,易哥儿比她小却时常让着他,兄长就更不必说了,不管她犯了什么错,兄长都会替她担下,就算爹爹晓得是她犯的错,也不会多责怪。
虽然爹爹平日里对兄长和易哥儿十分严厉,对她温柔些,那也只是在正事上,两位兄长和易哥儿日后都是要上战场的,武功差了一些那就是要命的事,而她有家人庇佑,也不必上战场,武功差些无碍。
但在私底下,爹爹对四个孩子都是一样疼的,从不偏心,娘亲也是,不管什么东西,都备下四份,除非是女儿家喜欢的东西,给虞姝买了,那也会给他们买差不多的东西补上。
而且就算孩子犯了错,也是单独教导,不会像圣上这般,在其他皇子公主的面前,直接点出太子的错。
孩子都长大了,都懂事了,也是要面子的,在旁人面前说太子的错处,这么多皇子公主,多难堪啊。
虞姝心里酸疼,替殿下委屈。
瞧他这样淡然的模样,便晓得从前圣上没少这样说他。
很快轮到了虞姝,她收起心思,圣上对太子如何,到底是他的儿子,圣上对她还算不错,也不好在大年初一便让圣上瞧出她不高兴。
祝福的话说了一箩筐,让虞姝没有想到的是,她的赏赐竟然比豫王等人还要多。
“昨晚蓁蓁送的梅花酒甚合朕意,蓁蓁心灵手巧,合该多赏些,眼瞧着过了年,人也懂事了。”
乾德帝对虞姝确实是打心底里喜爱。
他与镇南王是一起长大的,情同兄弟,所以对虞姝也是视如亲女,十分疼爱,一直想要她给自己当儿媳。
“是啊,年十六就是蓁蓁的及笄礼,圣上可还记得?”
皇贵妃在一旁搭话,见蓁蓁这样受圣上喜爱,她也尤为欣喜,虞家的女儿,合该受到这般厚待。
“哈哈哈,记得记得,这如何能不记得,及笄之后蓁蓁就是大姑娘了,也该商议亲事了。”
也不知蓁蓁能不能瞧上他这几个儿子,来个亲上加亲再好不过了。
“是啊,妾身兄嫂一早便递了信,要在燕京给蓁蓁办及笄礼,妾身可有的忙了。”
皇贵妃温婉一笑,蓁蓁的亲事,怕是有不少人盯着啊。
圣上只这样随口说了一句,豫王几个眼睛便直了。
要皇贵妃来说,豫王和宁王一点也不合适,年纪大了些,配不上蓁蓁,还是要找个年纪相仿的,太子倒是不错,可惜日后他若是登基,有三宫六院的,太委屈蓁蓁了,他也不行。
这样看来,倒是平王更合适些,她与德妃也算亲厚。
不过她说了可不算,还得蓁蓁点头才是,也不知蓁蓁能瞧上哪个,也未必得在皇子之中挑选,大燕好儿郎多的是。
“你是蓁蓁姑母,是该忙,朕吩咐内廷协理,蓁蓁及笄的一应事由从宫中出,也算是朕送给蓁蓁的及笄之礼。”
皇贵妃有些惊讶,除了公主的及笄礼,还从未有女子的及笄礼是由皇室操办的,圣上竟对蓁蓁喜爱到如此程度吗?
这可是天大的恩宠,说出去必定人人艳羡。
“蓁蓁叩谢圣上。”
虞姝也很惊讶,却也第一时间醒过身来跪下叩谢,这样大的荣宠,丝毫不亚于那次圣上赐她封地。
从第一个拥有封地的郡主之后,她又要成为第一个在皇宫举办及笄礼的郡主吗?
“快免礼,别把蓁蓁的额头磕坏了,虞家百年戍守岭南,你父王在岭南的这些年,更是河清海晏,天下太平,你又是虞家这一辈的独女,当得起这样的殊荣。”
有虞家在岭南,乾德帝晚上就寝都格外安心,说到底,这份殊荣不仅仅是给虞姝的,更是给虞家的,让天下百姓都知晓他对有功之臣是多偏爱,多看重,是个仁爱的君王,是个明君,这样其他人才会信奉他,敬重他。
“谢圣上,臣女愧不敢当,岭南之安都是圣上施行仁政所为,虞家也是跟着圣上的步伐行事,这才能护卫岭南安泰,这一切都是圣上的庇佑!”
虞姝可不敢自视甚高,虞家能安然百年,就是因为懂得低调二字,她到底是女子,再高的殊荣也影响不了什么,日后出嫁,这些风头都会消散,不打紧,却不能给虞家落下功高盖主的名头。
“哈哈哈,皇贵妃瞧瞧,蓁蓁的小嘴多甜。”
乾德帝听了这话哪里能不欢喜,在自己的治理下,国泰民安,这是每个君王的理想。
“蓁蓁说的都是心里话,兄嫂给妾身来信,常提到圣上施行的仁政对百姓的益处,圣上英明!”
皇贵妃对虞姝的话颇为满意,小小年纪,却晓得谦虚,也不会仗着父兄的功劳倨傲,进退有度,难怪圣上喜欢。
“好,好啊,朕也希望国泰民安,这比什么都重要。”
乾德帝龙心大悦,很久没有这样高兴过了。
于是这一高兴,又赏赐了不少东西给虞姝。
虞姝本打算趁热打铁说出自己的请求,但转念一想,今日豫王等人都在,他们可是能把白的说成黑的,被他们一搅合,还不知道要怎么样呢,还是莫要此刻提,起。
众人请安结束,陆陆续续的往外走,虞姝走在贺云槿身边,走着走着,也不知是哪个人竟伸出脚来绊人,虞姝一时不察,就要往下栽去,幸好贺云槿眼疾手快拉住了虞姝,才没有摔到地上,不过也在门口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发生何事了?”
乾德帝正和皇贵妃说着话,这般动静很难不注意到。
虞姝站稳,瞥了一眼在她侧边的舞阳公主,不曾搭理她,回头屈膝一礼,“回禀圣上,臣女想着圣上赏下这样多的宝贝,正想着该如何带回虞府呢,一时不察踩到了裙摆,险些摔了,多亏太子殿下扶着臣女。”
虞姝说这话的时候有些许的不好意思,露出小姑娘似的娇态,倒不让人觉得是冒犯。
“你这个小丫头,走路得当心,待会自有人把这些东西送到虞府,要你操什么心。”
“是,圣上说的是,臣女鲁莽了。”
虞姝转身对着太子行了一礼,“多谢太子殿下。”
“太子年长,照顾你是应该的。”
乾德帝看了一眼太子,见他风轻云淡,心中倒有些满意了,若是对着其他皇子也能这般就好了。
这点小插曲很快过去,虞姝和贺云槿一道出宫。
在长街上,贺云槿问她,“方才是舞阳绊的你,你为何不说?”
“我知道啊,可是我不能说。”
虞姝脚步轻快的往前走,“殿下,一如你对待那些兄弟有苦衷一样,我也有我的,圣上才夸赞了我,夸赞了虞家,如果此时我和舞阳闹了起来,那或许今日圣上会护着我,训斥舞阳,但舞阳到底是公主,和圣上是血亲,一旦圣上多心,便会觉得我倨傲自大,连公主也不放在眼里,这对我和虞家都不好。”
虞姝明白,圣上喜欢她听话、懂事、乖巧,也一样喜欢虞家听话、懂事、乖巧,永远都当一个安分的臣子。
自古君王没有不疑心的,虞家确实也没有反意,所以在当好臣子的时候,也要把握住那个度,让圣上觉得舒心的度。
不要让圣上觉得她得了恩宠便放肆,不把公主放在眼里,这不是圣上想看见的。
贺云槿唇角微勾,眼眸流露出赞赏,“你很聪明。”
他没有想到虞姝看起来傻乎乎,实则胸中有乾坤,无论应对什么事,她都能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反应。
今日虞姝若说了出来,不仅仅会破坏父皇的兴致,也会给父皇心里埋下一个怀疑的种子,日后大事小事的浇灌,种子也会变成参天大树。
“那是自然,殿下才晓得嘛。”
虞姝的语气颇为得意,傲娇的很。
生为虞家的儿女,就有护卫虞家的责任,虞姝可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
“那你就打算这样轻易放过?”
若不是他扶住了,虞姝就要摔到地上,万一摔到了哪儿,不久就是她的及笄礼,多为难啊。
“自是不可能,我这人最是记仇了,但也不急,总有机会还给她的。”
有些事情,虞姝可以很快忘记,可有些事情她能记一辈子。
她和舞阳小时候曾抢过一个纸鸢,两人打了起来,虞姝到底是跟着父兄学了点身手的,在舞阳手臂上抓了一把,两人的恩怨就是那个时候结下来。
之后两人一遇到就张牙舞爪的要打架,多次被身旁婢女劝住了,姑母也因此和柳贵妃十分不睦。
不过柳贵妃本就不喜姑母,觉着姑母并未诞育皇子却位高于她,让人生恼。
贵妃和皇贵妃一字之差,却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也好,”贺云槿点了点头,有些事也不必着急,“你想的很周到,若你为男子,怕是大燕要出一位将帅之才。”
虞姝摇了摇头,“才不是呢,殿下这样说一定是没有见过我两位兄长,他们才是将帅之才,我与他们比起来,我不过是沧海一粟。”
“若是有机会,那孤一定得领略二位公子的风采。”
虞家女子都有这般谋略,虎父无犬子,男子怕是更难得。
难怪虞家能把镇南王这个爵位守住百年,纵观大燕开国功臣,几乎都落败了,有许多甚至落了个抄家灭族的罪名,只剩下虞家依旧伫立。
其中缘由,从虞姝可见一斑啊。
“这简单啊,他们大概初十左右就会到京,届时请殿下过府和兄长切磋切磋,我大哥的武艺最高了,爹爹都打不过了。”
说起兄长,虞姝面上便是满满的骄傲,她的兄长都是能人。
“你有几个兄长?”
贺云槿颇为好奇。
“兄长嘛,我娘亲生了四个孩子,可是堂兄很多,加起来怕是有十数个。”
虞家这一辈有十几个郎君,却唯独只有虞姝一个女娃娃,这才宠的无法无天呢。
“那岂不是你未来夫婿都不敢轻易得罪你。”
贺云槿难得有开玩笑的心情。
“就算没有这么多兄长,他也不敢得罪我呀,我可不是娇滴滴的闺秀,我会武功的。”
“三脚猫功夫。”
能爬上树,却下不来墙头。
学武这样累,想来家里人也舍不得她受累。
“哼,殿下别瞧不起人,我鞭法很好,若是有空,殿下与我切磋一番如何?”
虞姝嘟了嘟嘴,最不喜欢别人说她武功低了,虽然这是事实,可她也要面子的好吗?
“好。”
贺云槿点头应下。
“殿下可知在岭南旁人唤我什么?”
贺云槿:“什么?”
虞姝摇头晃脑,“岭南小霸王,我在岭南可有名气了,殿下莫要瞧不起人。”
贺云槿轻扬唇角,略有些不信,“是嘛。”
“那是自然。”
虞姝格外骄傲。
两人一路聊着闲天出了宫,到了宫门口,虞姝提醒道:“殿下记得下午来虞府做客啊,我等着殿下。”
“记下了。”
两人各自上了马车,太子回了太子府,虞姝去了叶府。
回到太子府,贺云槿让人找出了那件新裁的玄色竹纹锦衣,还备下了不少贺礼,初次上门,总忧心会失礼,幸好虞府没有长辈,若不然贺云槿还真有些紧张。
吩咐完这些,贺云槿让众人退下,他待在屋子里,余钧从黑暗的角落现身。
“主子有何吩咐?”
“舞阳让人心烦,想个办法让她这两个月内别出现在孤的面前。”
本不想大动干戈,可有些人找死,就容不得她了。
“是。”
余钧未问缘由,点头答应下来,主子的事只管去做,不必用理由。
“之后,你多看顾点虞府。”
虽然他们还没有这个胆子对虞姝如何,可也怕他们会狗急跳墙,还是多重防备为好。
“属下明白了。”
余钧心叹,主子不是要他看顾虞府,是要他看顾长宣郡主吧。
也真是不明白,赵姑娘和郡主都是主动亲近主子,可是主子对赵姑娘却冷若冰霜,对郡主倒是越发亲近。
虽说赵家跟随了豫王,可赵姑娘对主子却有几分真心,但这几分真心,主子却从未放在眼里。
不知道郡主到底有何魔力,能让主子如此偏爱。
*
午膳之后,贺云槿带上贺礼登门虞家,却得知虞姝还未回府,管家请他进屋坐会,想来郡主一会就到了。
可贺云槿还是打算回头再来,他独自在这儿,想来虞府的人也会不自在。
才转身就看见虞府的马车回来了,他站在原地等了会。
虞姝下了马车走了过来,“见过殿下,多陪了外祖父一会,让殿下等急了吧。”
“没有,孤才到。”
“那殿下快进去吧。”
虞姝引着太子进入虞府。
一路上,遇到的虞府婢女和护卫都十分有礼,低着头向他行礼,不敢多看一眼,也没有指指点点的议论,这样的环境让贺云槿很舒心。
“殿下略坐些,先喝口茶,容我去换身衣衫。”
“好。”
贺云槿颔首。
虞姝走了,他坐在厅内,抬眼四望,虞府的布置也算不得多奢华,不过十分精致,连小细节都没有忽略。
他在这里坐着,外边有两个婢女安静的守着,低着眸,自始至终都没有看过他一眼,兴许也会好奇,却不打量。
难怪她会瞧不上太子府的那些婢女,和虞府的比起来,太子府的婢女怕是当主子的命。
“让殿下久等了。”
虞姝换了一身湘妃色的衣裙,衬的人如出水芙蓉。
“无碍。”
贺云槿放下茶盏。
“殿下,我陪你去虞府逛逛吧,虞府的院子可大了。”
这个点也不是用膳的时候,也不能干坐着。
两人去了梅花园,“殿下,这片梅林就是我娘亲的陪嫁,比我大多了。”
“只见叶不见花的梅花还真是少见。”
这一大片梅林,拢共就没几朵花,全是叶子。
虞姝不好意思的笑笑,手指绞着“那还不是因为上次摘了去酿梅花酒,殿下也喝了梅花酒,这个院子光秃秃的,也有殿下的功劳,可不全是我的缘故。”
“你这意思,孤还要赔你几颗梅树?”
贺云槿的手背在身后,唇角勾起若有似无的笑意。
“哈哈,这倒不用,日后殿下有什么好事想着我就好了。”
虞姝调皮的眨了眨眼,面颊上有些绯红,似枝头新绽的腊梅。
“这倒是好说。”
他有什么好事,想来也是她带来的,怎能不惦记着她。
得到太子的应答,虞姝心中雀跃,这一次,虞家不会再重蹈覆辙了吧?
那个梦,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梦到了,自从回京就再也不曾梦到,那个梦就像是来催她回京的,回京之后就消失不见了。
偶尔她想起都会觉得那是不是自己的臆想?
但不管如何,一切都在往好的方面进行着,她也发觉了殿下更多的闪光点,殿下做储君挺好的,日后成为天子就更好了。
有这样仁善又能忍辱负重的天子,是大燕之福。
贺云槿在虞府待到用了晚膳才离开,太子离开之后虞姝的哈欠打个不停,困的眼泪都流出来了。
昨晚睡的太短,今日太困了,所以早早就洗漱上床打算歇息。
伺候虞姝歇息的时候,凌珠说起了闲话,“郡主,奴婢听说宫里舞阳公主摔了一跤,摔的挺重的,把腿摔断了,太医诊断怕是要养上三四个月。”
“啊?
摔了一跤能摔的这样严重?”
虞姝清醒了点,不是吧,上午舞阳还想要她摔个狗啃泥,下午就把自己摔了。
这报应也来的太快了些吧?
“是啊,听说是在御花园摔的,柳贵妃因此责罚了不少宫人,舞阳公主都到了择婿的时候,这三四个月不能露面,多难熬啊,若是落下病根就更难了。”
“自己走路不小心,倒要怪到旁的宫人身上,柳贵妃也忒跋扈了。”
就像之前她和舞阳争执,柳贵妃不能把她如何,倒是把舞阳身边的婢女都给杖责了,怪婢女不能护主。
“郡主说的是,奴婢瞧着柳贵妃倒是很想让郡主嫁给豫王呢。”
“她想得美,我才不嫁呢。”
虞姝撇了撇嘴。
“是是,豫王忒大了些,与郡主也不合适,奴婢觉得太子殿下和郡主的年纪倒是合适。”
“你之前不是不大喜欢殿下吗?”
虞姝没多想,她也委实不急着这事。
“那是从前奴婢无知,如今瞧来,太子殿下倒也是不错的人。”
从前待郡主冷了些,如今也和缓了,也无豫王等人那样的架子,看着倒是可亲些。
“嗯,好困,不聊了,明日一早还得入宫呢,你记得喊我起床。”
“好,郡主快歇息吧。”
凌珠把烛火灭了,只留了远远的一盏,她合上门出去。
次日一早,虞姝入宫求见圣上,圣上在接见官员,她等了一会才进去,见到圣上,也不多说虚的,单刀直入。
“圣上,臣女向您讨要除夕夜的那个允诺来了。”
“哦?
这么快就想好了,说来听听,你想要什么?”
乾德帝端起茶盏。
“臣女请求圣上彻查太子殿下年礼遭毁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