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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1 / 2)

 第27章

虞姝逆着人群向外,还有不少官员及其家眷在长街上,都敢着入宫参加宫宴,陆陆续续的宫人端着菜肴,都往延庆殿方向去了,唯独虞姝,飞奔向宫门口。

不少人回头看她,大概在想哪家的姑娘这般放肆,竟敢在皇宫疾行,可还没有看清,人影就消失在眼前。

虞姝从未跑的这样快过,她生怕贺云槿已经出宫了,怕自己赶不上,手上又抱着一坛酒,又怕摔了,高度紧张,在这寒冷的下雪天,她额头竟生出了薄汗。

雪下的不大,极其小的雪粒落在虞姝的头上,寒风刮在脸上生疼,可又舍不得放慢脚步,若是赶不上,殿下得多难受啊。

她第一次发觉出宫的这条路竟然这样长,长到她跑的喘不过气了,心跳似乎就在嗓子眼,马上就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了。

她一手捂住酒坛,一手捂住胸口,她也不是不爱动弹的姑娘,上树下河还算利索,可穿的这样厚,突然跑这样久,还真有些受不住。

等跑到宫门口的时候,她已经没有说话的力气了,手抚在脖颈上,妄图用冷冰冰的手给有烧灼感的喉咙降火,要不然喉咙要烧起来了。

喉咙口腥甜,她努力往下咽口水,生怕被渴死。

站在宫门口举目四望,想要找到太子府的马车,可是门口马车太多了,太子府的马车那样简单,在夜色中无法找到。

虞姝喘了会气,才问守门的守卫可曾见到太子殿下出去,在得到守卫否定的答案之时,虞姝舒了口气,好在赶在太子离开之前到了,现在只要在这里等着就可以了。

她站到角落,现在头发乱糟糟的,衣裳也都乱了,生怕被旁人瞧见,失了仪态,方才没有想这么多,此刻不急,就顾忌起来了。

起先是站着,后面是蹲着,眼巴巴的看着宫门口,脚都蹲麻了,还是没有瞧见太子。

虞姝低着头,有些懊恼,猜想是不是自己跑太慢,所以没有赶上,太子如今的情形,怕是守卫也不会在意太子是否离开。

她抱着酒坛,酒坛都被她捂热了,可身上却冷了,跑了一身汗,休息一会热汗变成了冷汗,风再一吹,凉的她牙齿都在打颤。

虞姝直叹气,心想宫宴眼看着要开始了,入宫的人也很少了,出宫的更是没有,那边的守卫都看了她好几眼,怕是奇怪她为何在宫门口蹲着。

再等下去真的会等到殿下吗?

她又冷又累,心里又失落,整个一落魄小可怜。

虞姝慢腾腾的站了起来,罢了,想来殿下是已经出去了,她就别等了,待会宫宴散了再去太子府找他也是一样的。

可就在这个时候,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你为何在这?”

是贺云槿的声音,不辩喜怒。

虞姝惊喜的睁圆了眼,转身就看见那个等了许久的人,唇角弯弯,露出笑容,“殿下,我在等你呀,我还以为你已经出宫了呢。”

刹那间,贺云槿仿若在虞姝的眼中看见了满天星辰。

袖中的手握紧,“等孤有何事?”

他本该早就出宫了,转道去了一趟凤祥宫,那是母后的寝殿,自她去后便空置了,无人打扫,今日是除夕,他想去看看母后,这才耽误了一会,不曾想竟有人在宫门口等他。

见虞姝唇都白了,小脸也并不红润,抱着那坛酒的手原本白嫩,此刻却是青紫一片,想来是在这里等久了冻的,天寒地冻,到底有何事值得她在这里等着。

“殿下,这个给你。”

虞姝把五彩符从袖中拿出,递到贺云槿的面前,眼里有些许骄傲,“这是我娘亲为我准备的五彩符,也送殿下一个,我可是特意从延庆殿跑出来的,险些跑断气,还以为殿下已经离开了呢。”

贺云槿望着这个五彩符,更让他心口酸涩的是这只手,手背冻的看不出原本白皙模样,他伸手接过,“多谢。”

虞姝把手缩回了披风内,笑意盈盈,“殿下不必谢,这个五彩符是我们岭南的传统,在除夕夜戴上可以保佑来年平安,殿下你瞧,我也有一个,是兔儿的,我给殿下挑的是老虎,希望殿下来年虎虎生威。”

虞姝露出她腰间挂着的那个五彩符。

贺云槿眉头微皱,竟有些不敢直视虞姝的眼眸,眸中宛如有万千星光,只肖一眼,便可以把他吸引进去,万劫不复。

手指摩挲着这个五彩符,本不是多难得的东西,难得的这是虞姝送的,这是镇南王妃给虞姝,护她平安的,她却要把这样美好的祝愿分一点给他。

她能到宫门口等他,想必也知晓了方才发生的事。

他前世到底做了多少善事,才积下了虞姝这样的善缘。

除夕夜,父皇不分青红皂白责罚,兄弟纷纷踩一脚,这就是他的亲情。

可虞姝与他本没有关系,两人相处也不过月余,她却能拼尽全力从延庆殿跑到宫门口,把自己冻成了小冰人,只为给他送一个五彩符。

轻飘飘的一个五彩符,此刻却重如泰山,压的贺云槿险些喘不过气来。

“好。”

贺云槿嗓音喑哑,有些说不出话,时隔多年,他再次感受到了除夕夜的温暖。

“那我就不多说了,宫宴马上就开始,殿下且先回去吧,待会宫宴散了我就去太子府找殿下。”

眼看着也耽误了不少时辰,若是再待下去,怕是会被圣上怪罪。

“孤送你去延庆殿。”

她身边也没有带婢女,从宫门口到延庆殿还有很远的路要走。

“不用了,殿下快些回去吧,外边冷,我这就走了。”

这一来一回的,殿下也得靠双脚走,多麻烦呀。

虞姝怕太子说不听,也不管他了,反正东西送到了,她挥了挥手转身就往回跑,“殿下回去吧。”

贺云槿甚至来不及喊住她,人就跑出去了,他把五彩符放入怀中,到底没有忍心,还是悄悄地跟上了虞姝。

宫里看似安稳,却波云诡谲,光鲜亮丽之下不知道藏了多少白骨,他不想让她出半点岔子。

虞姝跑的急,没有在意后面,一心想早点到延庆殿,所以不曾发觉后面跟着一个人。

贺云槿看着她进入延庆殿,在原地站了一会,殿内此刻必定是觥筹交错,丝竹靡靡,热闹非凡。

往年他在里头,倒觉着吵,可今日不在里头,却有些遗憾,若是年礼没有出岔子,那必定可以一整晚都见到她吧。

一墙之隔,隔出了热闹与寂静。

也隔住了她与他。

贺云槿凉薄一笑,从坏中取出五彩符,摩挲着上面的虎头,虎虎生威,也不知来年有何惊喜等着他。

捏着五彩符转身往外走,延庆殿再热闹又如何,不属于他。

虞姝说了散宴之后会去太子府,那就足够了,他想要的不多,有她足矣。

*

虞姝在进入大殿之前理了下头发和衣裳,深呼吸调整气息,好在爹爹兄长教着学了点武,若不然今夜让寻常女子跑一趟还不得累晕过去。

她进入大殿,这时宫宴已经开始,她贸然进去,众人的目光自然都落在她身上,她稳住步伐上前。

凌珠瞧见郡主,这吊在半空中的心终于是放下了,她都急的要哭了,下次再也不敢让郡主离开她的视线,若是出了什么岔子,怕是死也难偿。

“臣女拜见圣上,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蓁蓁怎的来迟了,可是遇到何难事了?”

乾德帝心情尚好,方才太子的事他早抛之脑后了,虞姝向来乖巧,想来也不会轻易违背礼节。

“圣上恕罪,臣女方才到了延庆殿,却发觉给圣上带的梅花酒落在马车上了,臣女回头去取,这才来迟,还请圣上责罚。”

虞姝怀中抱着那酒坛,宫宴来迟,总要有个借口。

“哈哈哈,无碍,蓁蓁还记得朕爱喝梅花酒,该赏才是。”

“这是臣女亲手所酿,也不知是否合圣上的胃口,若是圣上不喜,可莫要怪臣女贻笑大方。”

虞姝这话略有些俏皮,放眼大燕,也没有几个敢这样和圣上说话。

不少名门闺秀望着虞姝,颇为羡慕,虞姝敢这样和圣上说话,自然不是自大,而是有这个底气圣上不会怪罪。

果然,乾德帝一听龙心大悦,“来人,快把郡主的酒呈上来,朕可得好好品尝,还不知蓁蓁竟会酿酒,若是好喝,可得好好奖赏。”

闻言虞姝竟有些紧张,若是能得到那个奖赏……

内侍把酒倒进酒杯,因着是宫外带进来的,有内侍提前试喝,免得出意外,虞姝坦然自若,这是必须的步骤。

乾德帝端起酒杯在鼻端轻嗅,“闻着有清冽的梅花香,这燕京内,要数安国公府的梅花最多,虞府也有一片梅林,是镇南王妃的陪嫁,想来这梅花酒便取自那处吧?”

“圣上好灵敏的鼻子,只一闻便晓得,臣女佩服。”

“哈哈哈,朕来尝尝。”

乾德帝轻呷了口,仔细品味,随即大笑,“不错,入口回甘,酒味不重,梅花香气却浓,喝上一口,仿佛置身于梅林,蓁蓁可真是心灵手巧,得赏,你说说想要什么?”

其实乾德帝什么好东西没有见过,重视的并不是这口梅花酒,而是心意,是蓁蓁亲自动手的心意,他这么多皇子公主,这次年礼中却无一人送了亲手制作的年礼。

送上的那些年礼虽然贵重,可却冷冰冰的,毫无心意,还不如这一坛子梅花酒,让人喝了心里暖和。

乾德帝心叹,镇南王怎就这般会养闺女,养出蓁蓁机灵可爱又乖巧,上次被踩碎的泥人,这次的梅花酒,都送到了乾德帝的心尖上,这样可心的小丫头谁不愿意多疼几分呢?

“圣上喜欢便好,臣女不敢要赏。”

虞姝心里的大石头放心,她已经喝过自己酿的酒,不如外头买的,可见圣上高兴的点不在酒,而在人。

娘亲曾经说过,能让人喜悦的并非是物件,而是心意。

就像娘亲送的五彩符,不是因为五彩符有多贵重,而是娘亲爱护女儿的心意才让人感动。

所以要以真心换真心。

“蓁蓁莫要推辞,你直说便是,想要什么朕都答应。”

乾德帝见着确实欣喜,这句话可相当于空白圣旨,只等虞姝往上填写要求。

满大殿的人都看着虞姝,不少人心中艳羡,长宣郡主怎就这般会讨圣上欢心呢?

宫宴来迟,不仅没有责罚,还要赏赐,这份恩宠可真不是寻常人能比的。

皇贵妃则欣慰的望着虞姝,心叹虞家的小姑娘长大了,还未及笄,光芒便要遮不住了。

也有不少人往叶府那边看去,虞、叶两家是姻亲,同是地位贵重的士族,圣上重视长宣郡主,一样是在重视虞、叶两家。

虞姝抿了抿唇,屈膝一礼,“圣上厚爱,臣女不敢再推拒,可臣女什么都不缺,可否要圣上一个答应,且先欠着,等日后蓁蓁想到了,再找圣上讨要。”

“你这丫头,莫不是得寸进尺,哪能这样和圣上说话。”

皇贵妃笑着嗔了句,蓁蓁也着实大胆。

“哎,无碍,蓁蓁这性子朕喜欢的很,既然如此,就依蓁蓁所言,你想到了要什么,再问朕讨要。”

难得如此高兴,乾德帝愿意纵着她,且蓁蓁是个懂事的小姑娘,不会做越矩之事。

“谢圣上隆恩!”

虞姝磕头谢恩。

满殿内无人不羡慕,长宣郡主就凭着一坛子梅花酒,便得到了圣上一个允诺,这可相当于一块免死金牌,还从未见人都这般荣幸,圣上也太宠着长宣郡主了。

不少人想,若是晓得圣上喜欢梅花酒,便是送一车也是可以的。

可恨失了先机,再送已是毫无意义了,不免扼腕叹息。

可她们哪里明白,从始至终,虞姝在圣上面前地位便不一般,若是其他人送的,许是没有机会端到圣上的案桌。

这恩宠啊,可不是人人都有的,也羡慕不来。

虞姝坐到了自己的位置,凌珠连忙递上了手炉,方才郡主跑的太快,手炉都没拿,所有人都注意到郡主是多得圣上喜爱,可她一眼便瞧见郡主青紫的手背。

郡主肌肤莹白似玉,娇嫩似花,受不得寒,稍微冻着些手背便要青紫一片,直到暖和起来才褪去。

看着郡主的手,凌珠心疼的很,也不知是否找到太子殿下。

虞姝面上虽淡然,其实手都快冻僵的,回到这温暖如春的大殿也没回过神来,倒是这个小小的手炉让她的手终于有了点暖意。

燕京实在太冷了,偏偏虞姝怕冷,起先为了那个不知是真是假的梦回到这处处是陷阱的燕京,到了如今,待了月余,却险些要忘记那个梦境,现在是真的喜欢上了和太子殿下在一起的时光。

许是太子殿下面冷心热,那只木雕的小兔儿,她不曾在殿下面前提起,他深夜来访,想来并不想旁人晓得,她明白殿下的心意就好了。

还有先皇后留下的精致剪刀被她摔坏了,殿下也不曾怪罪,殿下分明是个极好的君子,她喜欢殿下的性子,是殿下让她觉得这燕京,兴许有不同的风景。

这不,为了安抚殿下,她竟也舍得自己冻这么久,都要冻成冰雕了。

也不知殿下回去了没有,虞姝往外瞧了一眼,雪越发大了,待会还得回府拿梅花酒,她没有想到今夜会发生这样的事,本打算明日再去太子府送酒,陪殿下小酌一杯,可谁知道发生了这样的意外。

人人都要过除夕,殿下也要过,要热闹的过。

之后虞姝没有再出什么风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该出风头就出,该低调也得低调。

宫宴接近戌时才散,虞姝才站起来,如意来请,说是皇贵妃在延庆殿偏殿等着一道回端华宫。

虞姝想了想,今夜肯定去不了端华宫,可也得和姑母解释一番。

在殿内坐了这么久,虞姝已经彻底暖和起来了,行动也方便了许多。

“姑母。”

“蓁蓁,走吧,琬宜跟着淑玉去了嘉和宫,说要去看淑玉养的猫,一会就回来。”

“姑母,我今夜恐怕不能陪您守夜了。”

虞姝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方才答应了。

“啊,这是怎的了?”

皇贵妃顿住,还以为虞姝是有什么难处。

“姑母,方才其实我是去了找太子殿下,我和太子殿下约好待会陪太子殿下守岁,抱歉姑母,是蓁蓁失约了。”

虽然很想和姑母和琬宜妹妹守岁,可是虞姝觉得今夜太子一定比她们需要她。

“原来是这样,无碍,我是怕你一个人在府里无聊,既然有人陪你便好,今日太子确实是受了委屈。”

皇贵妃没在意,都是自家孩子,不必斤斤计较。

想起太子,今日年礼一事,怕也不简单。

“姑母,可以和我说说今日发生了何事吗?”

虞姝也不知道,到底是多大的事,值得圣上这样对一个才十六岁的太子殿下,要他在除夕夜闭门思过,这样狠心。

“唉,这事说来话长,先坐吧,我说与你听。”

今夜也无事,倒不急这一时片刻。

*

到戌时还差一刻,贺云槿把火炉内的银霜炭点着了,关紧了门窗,免得暖气散了。

今日入宫之前,他就遣散了府内下人,今夜除夕,他们也有亲人,虽然从前皆不尽职,不过是人云亦云罢了,他也不想在今日清算。

也不知为何,被虞姝教导的个个都表起了忠心,起初还不愿意离开,还是他再三命令才离开。

他也没有想到会半路回到太子府,所以回来之时府内安静的能听见雪落在地上的声音。

也不曾打算把他们再喊回来,这样也好,安静,待会虞姝来也就不必顾忌太多规矩了。

他希望虞姝在他面前能放肆一些才好。

火炉内的炭火越烧越旺,屋子也越发暖了,桌上的那盆梅花散发着清香。

贺云槿坐在火炉旁,从怀中取出那枚五彩符,借着烛火,能清晰的看见上头的纹路,仿佛能看见一位母亲坐在灯下,一针一线的绣出这个五彩符。

若是母后还在,也一定会为他做一个吧,母后的针线活很好,他还留有几件儿时母后为他做的小衫,细密的针脚,那是母亲对孩子的爱意。

他也没有想到在母后去后他还能收到这样充满爱意的东西,虽然这爱意本不是给他,他只是借了虞姝的光。

看着这个小东西,贺云槿嘴角的抿出些许笑意。

宫宴一般都是戌时散场,贺云槿起身去给大门留了个缝,待会虞姝到了就能自己推门进来。

之后又拿着蜡烛点燃了从大门口到他院子外面的几盏灯笼,免得她待会看不清路。

回到屋子,桌上摆了几个果盘,都是些小点心,是他亲自去买的,想来她会爱吃。

连他自己都未曾发觉,他做这样的事已是驾轻就熟,不似一开始还要犹豫纠结,如今却是想到就去做了,生怕哪点儿让她受了委屈。

她那样如花朵般娇嫩的人儿,不该受任何委屈。

做好这一切,他从书架抽出一本杂记随意看着,打发时光,也不知她何时能到,从宫里到太子府,怎么也得两刻钟吧。

*

虞姝从姑母口中得知全部经过,心中起了一股无名火,无处发泄,“姑母,这分明就是陷害。”

“唉,我也晓得,只是圣上又不愿彻查,再被几个皇子一搅合,这事也就过去了,可怜太子又被责罚,我虽有心想说什么,却又怕贸然开口引起其他妃嫔注意。”

皇贵妃向来是不管太子的事,应该说除了琬宜的事,其他皇子公主的事都不管,她虽是皇贵妃,位同副后,可到底不是正经的皇后,除了太子之外,皇子公主都有母妃,她也不愿多管闲事。

至于太子,从前她也未曾想过要管,圣上不喜他,她管太多怕是会触怒圣上。

可蓁蓁前些日子的话点醒了皇贵妃,若想保住虞家太平,就得押中未来天子,可除了太子,其余人都有靠山,他们凑上去也不过是锦上添花,毫无意义,唯独太子,他们是雪中送炭,珍贵难得。

太子表面平庸无能,可蓁蓁愿意亲近,想来太子也并非是看起来这样简单。

且太子比起旁人,好歹太子已是储君,坐稳太子之位兴许比坐上太子之位难,可比起那些连坐都没有坐上的,太子却是个优势。

虞家并无谋权篡位的野心,却也想护住虞家上下数百人。

兴许蓁蓁是对的。

“姑母这样做是明智之举,这事必定是豫王或者宁王所为,太子近日得罪了这二人。”

尤其是宁王,前几日才产生摩擦。

“那你觉得这该如何是好?”

皇贵妃见蓁蓁这般从容淡定,已不把她当孩子看待,兄嫂对孩子教导有方,蓁蓁才这般小的年纪就有非同寻常的见地,日后怕是不得了。

“我不知,且先问问太子的意思吧,姑母,我得出宫了,怕太子等着急。”

虞姝都不知太子是怎样的想法也不好贸然做决定。

“好,快去吧,照顾好自个,可别着凉了。”

皇贵妃拍了拍虞姝的胳膊,真想问问兄嫂是如何教导出的孩儿,琬宜与蓁蓁差不多大,可一个还只晓得躲在她怀里闹呢。

虞姝从延庆殿出来,官员与家眷都差不多散去,长街上只有虞姝和凌珠了。

“凌珠,待会我回府去取梅花酒,你带几个护卫替我办一件事。”

今夜她们怕是没的休息了。

“郡主吩咐便是,下次有事唤奴婢去做,郡主方才手都冻紫了,王爷王妃瞧见该多心疼。”

在岭南,哪里受过这样的冻,回了燕京,倒是受了许多委屈。

“无碍,现下已经不冷了。”

虞姝摇了摇头,有些事凌珠和思岚能做,可是有些事只能她自己来做。

太子殿下那个性子,连她都是废了不少心思才亲近起来,旁人更不可能与他亲近了。

到了宫门口,虞姝提起裙摆上马车,看了一眼漏刻,“已经戌时过两刻了。”

“是啊,方才耽搁了会。”

虞姝低头捂住手炉,也不知太子等急了没有。

*

戌时过两刻,贺云槿放下手中的书,侧耳听去,外边只有雪花的沙沙声,并无其他。

她还没有来。

屋子已经暖和了起来,似春日一般,按理来说,也该来了。

贺云槿起身走到门口往外瞧,太子府不算热闹,唯独那几盏点燃的灯笼,和窗上贴着的兔儿的窗花有点新年的气息。

那是虞姝剪的,歪歪扭扭,却非要贴到窗上,也是头一次,太子府的窗户上贴了红色的窗花,哪怕不好看,却格外珍贵。

过了一会,还是没有什么动静,贺云槿沉了口气,莫不是不来了?

又兀自摇了摇头,不会的,她答应了他的事从未食言,兴许是有什么事绊住了,再等一会。

贺云槿自我安抚着,复又坐了下来等着。

*

虞姝回到府内,本想拿了酒就走,其余的事已经在马车上吩咐了凌珠,可是觉着身上黏黏哒哒,是方才跑的太快出汗了,沾湿了里衣,弄的衣服黏腻的很,虞姝总觉得身上有味道。

待会去太子府,若是穿着这身衣裳去委实不好,索性虞姝便让人装了热水来简单擦拭了一下,换了身衣裳,这样就清爽干净的多了。

但这一耽搁,时间就过去不少,差两刻钟就亥时了。

虞姝匆匆忙忙抱着酒坛子上了马车,“凌珠,我先去了,你准备好便来,待会听我信号。”

“是,郡主小心些。”

凌珠看着马车离府,也转身去忙了。

*

外边的雪渐渐地停了,此刻太子府安静的连雪落下的声音都没有了,眼看着就要亥时了,她还没有来。

桌上的那本杂记已经停在这一页很久很久了,贺云槿哪有什么心思看书,大概是火炉内的银霜炭太热了,热的人心焦躁不安。

已经快一个时辰了,从宫门口到太子府再远,也用不着这么久,所以,她是不来了吗?

贺云槿心中满是失落,从期待到落空,远比一开始就不期待来的难受。

又等了一会,贺云槿轻哂,笑自己像个傻子,她不过是随口说了一句,他就信了,还为她的到来做了这样多的准备,桌上的点心,茶炉内的水烧开了,又冷了,再烧,再冷,已经重复三次了……

灯笼内的蜡烛也要燃烧到尽头,可惜从始至终都没有照亮她的路。

他坐不住了,屋内太热,热的心口仿佛有火在烤,他起身出去,把门给锁上,今夜想来是不会来了。

他终究没有等到自己想等的人。

从门口一路进来,贺云槿把灯笼内的烛火都吹灭了,既然照不亮她的路,那谁也不配照这些蜡烛。

回到屋内,贺云槿把茶炉内的火灭了,把茶水倒进了银霜炭内,炭火逐渐熄灭,变得冰冷,一如贺云槿的心。

从期盼到渴望,从祈求到落空,这短短的一个时辰里,谁也不知道他的内心受过怎样的煎熬。

他把怀中的五彩符放进了暗格,熄灭屋内的烛火,脱掉靴子上了床,不必再等了,她不会来,还不如早些歇息。

贺云槿闭上眼睛,感受着外边的寒风吹过竹林,响起一阵呼呼声,闹的人心痒。

也许,自始至终都是他贪求了,往年他不是这样的。

年年除夕都一般,却觉得今年格外难受,一颗心像是在油锅里煎炸一般。

也许是因为今年没有和父皇一起过除夕吧,贺云槿心想。

绝不是因为她没有来,绝不是。

*

虞姝下了马车,却见太子府笼罩在一片寂静中,她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街道,除夕之夜,燕京无宵禁,大街小巷彻夜不宁,都是烟花爆竹之音,灯火通明,流光溢彩,儿童嬉笑之声。

这才是过年呀,哪有小孩子不喜欢过年的。

可是这些热闹仿佛与太子府无关,太子府像是筑起了一道大大的罩子,把太子府笼罩住,再多的热闹都侵染不进去。

她忍着心酸,一步一步上前,去敲太子府的门,想着她已经和太子打了招呼,那应当没有锁门吧。

可是一推,竟推不开。

她皱了皱眉,抬手敲了敲门,等了好一会,也没有半点动静,这太子府的下人又去了哪?

难不成上次的教训还不够吗?

竟又敢惫懒。

“郡主,太子府的门似乎锁了,奴婢听不曾听见里边有半点声音。”

思岚把耳朵贴在门上,什么都没有听见。

“怎么会。”

虞姝跺了跺脚,“是我来迟了。”

“郡主,那可如何是好?

要不然咱们回去,明日再来?”

这大晚上的,虽说今夜无宵禁,可外边也冷啊,郡主特意前来,太子府却大门紧闭,太子多少有些不识好歹了。

思岚从未见过有谁敢这般对郡主,让郡主吃了这样多的闭门羹,心中对太子也着实喜欢不上来。

“不行,来都来了,再者我都答应了殿下,哪能言而无信。”

肯定是因为她来的太迟了,想必殿下一定等了很久,虞姝十分懊恼,早知道就不换衣裳了。

“那郡主打算怎么做?”

思岚叹了口气,郡主的性子是真的执拗。

虞姝退出去几步,想了想,眨了眨眼,看向思岚,颇为讨好的笑了笑。

“郡主,不能再爬树了!”

思岚想都不想就拒绝了她,上次爬树,当晚就发了高热,吓得她和凌珠不轻,管家也被吓的忙进忙出,哪能再答应她这样无理的要求。

……

“郡主,你小心些,小祖宗,真是要吓死奴婢。”

思岚望向攀着树干的郡主,她是有心要拦,可是拦不住啊。

郡主想做的事,怕是王爷王妃都拦不住。

“没事,我知道的。”

虞姝小心翼翼的踩着树干,她也不想在大好的日子摔一跤。

她没打算下去,就是想在墙头喊太子,这里距离太子的屋子最近。

好不容易爬到墙头,她坐了下来,手上扒住枝干,这要是摔了下去,可就没有人接了。

她四处望了望,坐的高些,就能看见整个太子府都笼罩在黑暗中,连一盏灯笼都没有,不似其他地方灯火通明的,印亮了整片天空。

清了清嗓子,虞姝开始喊人:“殿下,太子殿下睡了吗?”

虞姝莫名有种做贼的感觉,也不知道殿下睡了没有。

贺云槿躺在床上,双眼紧闭,却始终没有入睡,睡不着,外边太吵了,有烟火爆竹的纷乱声。

可这兴许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心头有事,睡不着。

干巴巴的躺着,心里百转千回,不知道想了些什么。

忽然,耳边却传来了熟悉的声音,他还以为是他幻听了,转了个身,那声音犹在耳边。

“殿下……”

真的是虞姝,贺云槿翻身从床上起来,穿上靴子,他方才没有脱外衣就躺下了,告诉自己是怕被褥太薄会着凉,可谁又说的清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贺云槿疾步从屋内出来,就瞧见黑黢黢的墙头似乎多了个人,披风的绒毛是白色的,在夜色中很显眼,像是白雪。

“殿下,你终于出来了。”

虞姝看见太子,总算是把心里的石头放了下去,还好殿下没有睡着。

贺云槿走到墙根下,仰头看她,“你怎的又在墙头?”

“殿下,我也不想啊,可是太子府关了门,我怎么敲门都没有动静,只好出此下策。”

虞姝的语气里还有淡淡的委屈,她可是未出阁的小姑娘,总是爬墙传了出去怕是没有媒人敢上门了。

“夜深了,你还来做什么?”

贺云槿的声音有些冷,实则身后的手微颤,她来了,没有食言。

“哎呀,殿下,对不起嘛,我来晚了,是因为方才从延庆殿跑到宫门口出了汗,觉着身上黏腻,这才回府换了件衣裳,没有想到殿下就睡下了,殿下别生我的气呀。”

虞姝的声音软软的,像是小奶猫,确实是她来的太迟,太子生气也是正常的,殿下吃软,软软的道歉,殿下很快就不生气了。

听着虞姝的解释,贺云槿心里仅存的那点子气消散于夜色,只余下懊恼,她出汗是因为他,换衣裳也是为了见他,可他还把门给锁了,让她被迫爬上墙头。

若是出了什么意外,他怕是此生都不能再原谅自己。

“殿下,别生气了嘛,我以后不会了。”

虞姝握住枝干,这样高,还有点怕。

“先下来。”

贺云槿往前走了几步,伸出手,“跳下来,孤接着你。”

再多的话,也先让人落地,墙头上风呼啦啦的吹,多冷啊,想必手又冻的青紫了,可是屋内的银霜炭被他灭了,又得让她受冻。

“好喔,那殿下接住我。”

虞姝小心翼翼的挪动,殿下应该会武,上次问他都不曾反驳,所以虞姝大胆的往下跳。

她闭上眼睛,心中默念:可千万要接住呀!

贺云槿提气接住她,人稳稳的落在了他的怀中。

手碰到人的时候,他下意识的觉得虞姝很轻,身上没几斤重量,穿的这样厚都轻的似乎一只手就可以把人提起。

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很重,这世上再没有比她更重的了。

怀中的她,是他的天下。

“耶,殿下好厉害,真的接住了。”

虞姝大大的松了口气,幸好没有摔着,要不然回去思岚又要唠叨她了。

贺云槿没有说话,也没有放她下来,四目相对,被夜色遮掩,其实虞姝看不大清楚太子的神色,只是隐隐约约察觉到太子殿下有些不对劲,貌似更温柔了。

“殿下,放我下来吧,别累着了你。”

虞姝咽了口口水,“殿下别扔我。”

她害怕了,上次摔的发高热,还吃了黑乎乎的苦药。

贺云槿敛眉,下蹲轻柔的把人放到地上。

虞姝踩到了地,转了个圈圈拍了下身上的雪花,“多谢殿下。”

“抱歉。”

贺云槿的声音有些沉。

“啊?”

虞姝微皱起眉头,不知道太子为何说抱歉。

贺云槿转身,“上次的事,抱歉。”

说完他往屋内去了。

虞姝点了点脑袋,这才明白过来,殿下这是在为上次摔她而道歉,大声道:“没关系,我不记仇的,今日殿下接住了我,抵消啦。”

殿下真的是很好的人呀!

虞姝回头望了望墙头,想起思岚还在外边等着,连忙打开门把东西拿了进来。

贺云槿把烛火点燃,回头却没瞧见后面的尾巴,他在弄茶炉的时候才看见她抱着一坛子酒进来。

“殿下,我带了亲手酿的梅花酒,今晚和殿下一起守岁。”

虞姝把酒坛放到桌子上,才察觉屋内很冷,她打了个寒颤。

“殿下没有烧炭吗?

是炭用完了吗?”

“不冷,现在就烧。”

贺云槿打开火炉,把里面被弄湿的银霜炭倒出来。

“呀,怎么湿了,银霜炭被浸了水就不能用了。”

“方才茶水不小心倒进了里面。”

贺云槿哪敢说实话,若是让她得知他方才如此狂躁过,怕是要离他远远的。

“那殿下可得小心些,茶水很烫的,这些银霜炭就不要了,下次我再送些来。”

虞府多的是银霜炭,每年都有赏赐,可他们又很少回京,都堆在库房,够用上很久了。

“好。”

贺云槿重新放了一些银霜炭进去,点燃了炭火,逐渐的,屋内暖和起来。

茶炉内的茶水也烧开了,贺云槿倒了一杯热茶递给虞姝,“先暖暖手。”

又倒了一些在盆内,把梅花酒放进去,雪天要喝温热的酒才好,暖身子。

“谢谢殿下。”

虞姝接过,掌心终于有了暖意,唇角弯弯,露出笑容,“殿下,晚上睡觉的时候也要烧炭,这样才暖和,不过烧炭的时候记得把窗户打开一些透气,天气这样冷,殿下别冻坏了身子。”

她像个小大人似的叮嘱,分明贺云槿比她大上两岁,可虞姝此刻还是唠叨的像是长者。

贺云槿都不知道多久没有感受过这样的唠叨了,儿时最烦的就是长辈的唠叨,觉得聒噪,可长大了,又觉得这样的唠叨是多亲切,多难能可贵。

长大了,耳边还能时时听见这样的唠叨才是人生的幸事吧。

“好。”

不管虞姝说什么,贺云槿都全盘接下,并不反驳。

虞姝这才觉得奇怪,睁圆了杏眼,“殿下,你今日好听话哦。”

她说了怎么多,居然一句话都不反驳,太乖了。

贺云槿低笑,在烛火下漆黑的眸子闪着光芒,“难道孤从前不听话吗?”

这话落在虞姝耳里,莫名的听到了些许威胁的意思,她连忙摇头,“没有没有,殿下一直都很听话。”

其实一开始挺不乖的,可是她不敢讲呀。

一开始殿下多凶啊,对着她像是冰窖一般,不过虞姝不记仇的,知道殿下经历了什么,就会晓得殿下为何会有这样的性子,当你对全天下都失望的时候,内心哪里还有什么热情可言。

贺云槿望着虞姝头上的绒球左右晃荡,格外娇俏可爱,一如它的主人。

他把桌子上的果盘往她那边推,“吃吗?”

虞姝抿着小嘴看向果盘,里面的点心很别致,“吃的,我想吃一个桂花糕。”

宫宴上没怎么吃东西,现下还真有些饿了。

贺云槿倒了杯热茶,两人面对面坐着,抬眸便可瞧见她小手捏着点心,一点点的咬进嘴巴里,吃的双颊鼓起,像极了偷吃的小松鼠。

他心的软的一塌糊涂,若是母后还在,是不是也会给他生一个这样可爱的妹妹。

真有些羡慕虞姝的兄长,有这样乖巧的妹妹,一定是把人放到心尖子上疼吧。

她一连吃了好几块,见太子一直看着她,自己又不吃,有些不好意思的眨了眨眼,“殿下不吃吗?

我是不是吃太多了?”

“孤还饱,你吃吧,瘦的身上只剩下骨头了,多吃点。”

贺云槿移开视线,看她吃的这么欢快,把他的馋虫都勾起来了。

“哪有,我觉着殿下比我瘦呀,殿下太瘦了,也吃一块吧,很好吃的。”

虞姝拿了一块桂花糕递给他。

这些日子太子的神色好上不少,还记得第一次见的时候,俊脸苍白削瘦,看着一阵风就能吹倒,现在脸色红润了许多。

贺云槿并不好甜,但见是她递过来的东西,又不想拒绝,接了过来。

“殿下,府内的下人又不听话了吗,怎的太子府黑黢黢的一片?”

虞姝一边吃着,抽空问了一句。

“孤让他们回去过节,左右用不着伺候。”

“殿下心善,日后一定会是一位爱民如子的好帝王。”

从前那些下人如此怠慢太子,不找他们的麻烦就不错了,竟然还愿意放他们回去过节,放眼燕京,哪个府里今夜会无人看守。

越是亲近殿下,就让虞姝越发知晓殿下的好。

“帝王不是这样简单做的。”

瞧今夜的情形,他都不明白父皇留着他身上这个储君的位置做什么,干脆废了他也好,兴许还能少受些折磨。

分明父皇一点也不喜他,可又给他保留了太子之位,朝堂上有不少官员主张废太子,改立豫王、宁王或者平王,更甚至有官员觉得那些才十岁出头的皇子,资质都比他要好。

可每每到这个时候,父皇又闭口不提,谁也摸不透父皇的想法。

“我知道啊,爹爹说无论职位大小,都有难度,而帝王,是众山之巅,那就是最难的,可我觉得殿下可以做到啊,殿下要对自己有信心。”

虞姝吃饱了,把茶水也喝了,还想再倒一杯,手才伸出去,太子就把茶炉拿过,往虞姝的茶盏里倒茶水。

“今晚的事你听说了吗?”

帝王是这个国家的主宰,掌握着所有人的生死,如果连帝王都不喜他,甚至是厌恶,那他哪有什么资格成为下一任帝王。

“我听姑母说了,殿下一定很难过吧,殿下别难过,圣上只是一时被蒙蔽了双眼。”

虞姝还小大人似的安抚的拍了拍太子的胳膊。

贺云槿望着那只手,莹白如玉,可见屋子里还算暖和。

“谁说孤很难过?”

贺云槿瞥开视线,他早已麻木,一点也不难过。

“唔,殿下不难过吗?”

虞姝鼓了鼓腮帮子,如果她被爹爹冤枉了,一定会委屈的当场掉金豆子。

不过爹爹比圣上明事理,就算面对调皮的易哥儿,爹爹也会听易哥儿解释,不会无故定易哥儿的罪。

这样的话,虞姝只敢在心里想想,万万不敢宣之于口,圣上是君,旁人不得置喙。

“不难过。”

贺云槿舌尖顶了下上颚,面上是毫不在意的神色。

虞姝叹了口气,“好吧,殿下很坚强,可是我有点难过呢。”

“你难过什么?”

贺云槿在桌下的手微握。

“今天晚上宫宴没有看见殿下呀,好生无趣,不过我为殿下准备了一个惊喜,殿下很快就会知道了。”

她不信,被父亲冤枉的孩子是不委屈、不难过的,殿下就是喜欢把事情憋在心里,是个大骗子,她才不要信呢。

“这事已经过了,你别为了孤去做什么,不值得。”

旧事重提,只会让父皇恼怒,父皇如今这样喜欢虞姝,还是别让父皇恼了她才好。

“殿下,什么是值得?”

虞姝双手托着下巴,歪着脑袋望着太子,目光澄澈似星辰。

“做有回报的事才是值得,做得不偿失的事便是不值。”

贺云槿发觉自己越发喜欢她的眼眸,没有算计,没有嫌恶,只有暖融融的春风和漫天星辰。

“不对,”虞姝晃了晃脑袋,“人不能做什么事情都贪求回报,做自己觉得正确的事才是值得,就算结果不尽人意,可是我做了自己认为对的事,那也是值得的。”

贺云槿闻言有些自嘲似的勾了下嘴角,他方才话太多了,他是生在阴暗之地的野鬼,而她是太阳下的小花朵。

哪能说那样的话给她听,也不怕吓着人。

他不敢再多说什么,虞姝一直生活在阳光底下,有父亲母亲的教导,内心永远存着善意,可他不同,他已经忘记“善”字怎么写了,手上沾满了血,就算把这层皮给扒了,也洗不干净。

他们这样截然不同的人,本不该在一起相处,可是他偏要强求,生在地狱久了,也想尝尝阳光的滋味。

是她先来招惹他的,那便不要怪他狠心了。

也不知等一切揭开,她发觉他是一个披着人皮的鬼会是什么样子的神色。

一定会吓坏吧,一定会离他远远的吧。

她说莫要贪求,可他非要贪求,哪怕不属于他,也要强占片刻温柔。

“殿下,我们去阁楼喝酒吧?”

虞姝不想提这件事了,她是一定会管的,就算殿下让她别管,她还是要管。

“外边冷。”

屋子里已经暖如春日了,为何还要去阁楼。

“不冷的,外边雪已经停了,我想去高一些的地方,可以俯瞰整个燕京城,今夜的燕京城一定十分辉煌,我们喝酒赏景,岂不美哉?”

若不去阁楼,那她的计划可怎么办。

贺云槿哪舍得拒绝她,找了一个食盒把果盘装上,又把茶水、灯笼带上,若不是不方便,怕是连火炉也要带上。

虞姝抱上酒坛,还有一个小布袋子,里面可装着她的宝贝。

太子府原先是一位将军的府邸,为了便于瞭望,建了一座挺高的阁楼,贺云槿夏日会去那温习功课,那儿风大,不用冰鉴也十分凉爽,所以那处也还算干净。

两人到了顶楼,从这边望过去,可以俯瞰整个燕京,正对着的,正好是皇宫,此刻皇宫内烛火盏盏,亮如白昼。

“殿下,燕京的夜晚好美啊,我在岭南从未见过如此美景。”

太子府很暗,所以衬托的不远处的大街小巷都十分明亮,像是一颗巨大的流光溢彩的宝石。

“那你日后还会回岭南吗?”

贺云槿不知道她回京是不是一时兴起,说不定来年就要离开,那他又该如何留下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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