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沁月起身欢喜而恭敬笑着:“是,多谢祖母。”
皎月抿着浅淡的笑意领着姜沁月去了库房:“大姑娘多时不回来,太夫人一直念着,原以为今日能见一见孙小姐,还备下了不少孙小姐爱吃的零嘴儿。”
长明镜的大丫鬟虽是奴婢,却是能在太夫人身边说上话的,姜沁月很懂得如何与之相处,吟吟一笑间既亲近又不失了主子的气派。
轻轻掠了掠绢子道:“我啊也晓得侯爷和太夫人念着姐儿,只是姐儿自入了夏身子便一直不大好,大长公主殿下不放心,就叫养在了正殿,轻易不让出门。”
一向只有得宠的姑娘或者婆母要拿捏儿媳,才会叫孙辈养在身边,一是宠,二却是压制和警告了。
皎月瞧她说起来眼角笑意轻快,便含笑道:“孙小姐得殿下宠爱,那是福气。”
开了库房的门,迎了她进去,指了门口棕红大箱笼上最显眼的一匹缎子,“这新得的都是扬州新出的绞丝万花锦,料子轻薄,是瓜瓞绵延纹样,这一匹是太夫人给姑娘做衣裳的。”
沁月抬手抚了抚那寓意子孙绵延的花样,嘴角的笑意有一瞬凝滞,旋即和煦欢喜道:“还是祖母疼我。”
挥手叫女使搬了布匹,正要向皎月打听情况,荣氏与繁漪带着奴婢自角门处无声无息绕了进来,将她又堵了回去。
姜沁月抿了抹端和的笑意道:“三婶与大嫂来了,替祖母来取东西么?”
繁漪慢慢扑着手里的团扇,松松挽就的鬓边簪着的海棠珠花的绞丝花蕊在姣姣日头下闪烁着深刻的光芒,莹然道:“我与妹妹做了着小半年的姑嫂,却还没机会好好说说话,今日难得妹妹回来,总要好好培养一下感情的,不然误会嫌隙多了,怕是一不小心要闹出人命来了。”
姜沁月捋了捋手中的绢子,缓缓而笑:“大嫂说笑了,我与大嫂连面都少见,如何会有什么误会嫌隙。”
高升的太阳斜斜从廊下打进,将荣氏修长的身影拉的老长,曲折过门槛,漫在库房青灰色的砖石上,漫声一笑:“那便是我三房与大姑娘有不小的嫌隙了。”
廊下的风回旋着,扑动裙踞扬起,宛若花圃里翩跹的翅,莫名煽动了她的神经,颤颤而动,“三婶的话沁月不明白。”
宽阔的库房以一座十二扇金丝楠乌木的镂空雕以“枝鹤延年”“祥云普照”纹的屏风隔出明次两间,晃晃到叫人无法直视的阳光落了几寸在屏风上,风卷起尘埃似碎金飞扬,将沉稳的镂雕勾勒出繁华缥缈的仙风意境。
大抵是已经消化了这桩事件,荣氏淡淡从她身边走过,目色似笑非笑的暼过她微紧的侧颜,在临窗的杌子坐下。
抬了抬手,十二折楠乌木的屏风后蓝家的女使被晴云扔了出来。
“不知大侄女可认得这丫头?”
姜沁月看清那女使的面目,瞳孔不由一震。
她极力镇定,但微微虚晃了一下的脚步还是出卖了她,脂粉均匀的面前面庞上有不合时宜的“川”字纹印刻在眉心。
她的惊惶和艰难皆是无可回避的从眼底闪过,出口的语调是平静且骄傲的,却也难掩了干涩:“没见过。”
晴云俯身扯掉了女使嘴里塞着的布团:“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女使似乎怕极了晴云,连滚带爬的逃离晴云的脚边,对着繁漪便是嘭嘭一顿磕头:“是、是淅川,淅川小姑子的婆家人来找的奴婢,给奴婢银子,叫奴婢把雯姑娘和苏世子幽会的消息漏到上官氏的耳朵里去的!奴婢、奴婢旁的什么都不知道,琰大奶奶饶命,姜三夫人饶命啊!”
荣氏的神色仿佛是被雨水冲刷过的夜空里挂起的月,有朦胧的剪影,遥远而深沉。
她徐徐抬眼看向淅川:“你何处晓得的?”
晴云面上没有太多的表情,细细的眉目一如她身上的浅杏色暗花纹的褙子,仿佛温和的没有半点属于自己的个性。
她慢慢绕至姜沁月女使淅川的身后,抬脚竟是毫不客气的踹进了她的膝弯,出口的凌厉语调更是与她浅淡的眉目形成了极端的反差:“淅川姑娘,好好说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