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 阴
在父亲的威逼利诱和好友肖杨的一再怂恿下,今早,我磨磨蹭蹭的和肖杨去了人才市场。
打工这事,完全要怪肖杨。
这个暑假,我俩原准备去台湾旅游的,可在我们正要动身的前一天,他在上海的小姨打了电话来,说他外婆生病,特想他,他母亲便叫他去上海看他外婆。
“能和我一起去么?”他问我。
“当然。”
我不假思索的——谁叫我俩是“穿连裆裤”的?按高中同学刘萍的话说,我俩就是双胞胎。从初中开始,肖杨就喜欢和我在一起,听我对各种事物的分析、归纳、推理,还喜欢看我“比老奶的裹脚布还长”(我们高中班主任陈老师语)的日记。他说我“智慧”、爱“瞎想瞎想的”。我为什么喜欢和他在一块儿,至今我也没弄清楚。我想,可能是我太“文”,而喜欢和他这个比较野的“兽”在一块玩儿吧?
据母亲说,我生下来就非常之赢弱。她生我时,同病房和我同一天出生的那个小男孩可强壮了,有三千八百克,能吃、能睡,嗓门还特别的大,“嚎”起来地动山摇的。而我只有二千六,不吃不喝,一天到晚只会迷迷糊糊的睡觉,文静得像个女孩。所以,父亲才给我取了个田野的名字,希望我“野”一点。可我并没像父亲希望的那样,不但不“野”,还特别的“文”。及至长大,还是副弱不禁风的样子。父亲说我不“野”得怪母亲,因为她一天到晚就“白兔、白兔”的喊我,想想,白兔哪有“野”的?当然,“流氓兔”例外。在我的映象里,好像从记事的那天起,我就与医院和各种药物挂上了钩,我吃药的样子,按肖杨的话说“像吃饭似的”。我现在,早已分不出什么药是什么味道了,有时,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黛玉转世?我怕苦、怕脏,更怕累。可肖杨这个达人,什么也不怕,他说“怕”,就不英雄!他踢球、打球、游泳……让我看的眼馋。特别他游泳的样子,真如泥牛入……哦,不不不,应该是蛟龙戏水。看他在水里翻腾,我就想,那天、何时,我也能像他一样就好了。他常常热切的邀约我,在水里向我比胜利的手势。我敢下去么?我被冷风吹吹都爱感冒,在那冷不啦叽的水里——先前说漏了一点,我更怕水!我觉得,那黑漆漆的水里,有许多可怕的东西,像水鬼、水怪什么的。《奥秘》里的许多奇奇怪怪的事,多许都与水有关。什么“百魔大三角”、“尼斯湖水怪”、“外星人的水下基地”……不过,有时我怀疑,那些科普作家们把那外星人说的那么神秘、长得那么的怪异,他们自己信不?
我们从上海回来后,台湾又发洪水,我们的台湾之旅又夭折了。
在上海,他受到了刺激——我觉得没什么,大人们说我们不知“粒粒皆辛苦”就不知呗,可他的反应却特别的强烈。回来不久,他就不断的约我去体验挣钱之辛苦,还假装轻松的对我说:“去当回打工仔玩玩。”
不过,肖杨他小姨是有点斤斤计较。她家很有钱的,可,怎么说呢,节约的也太那个了。
我们到上海的第一天,因天气热,放下行李,肖杨便进了卫浴洗澡。
肖杨才进去了一会儿,他小姨就开始不断的问洗好了没有。
看他小姨紧张的样子,我还以为她内急呢。
可等耳根下还挂着泡沫的肖杨忙不迭的出来,他小姨却没进去,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上海的水费很贵的哦。”
吃饭时,在他外婆舀给他的蛋花汤里,有一小片,先前他的小表妹玩天女散花时,吹得到处飞舞的纸屑在游泳,他便把碗里的蛋花汤倒马桶里去了。
“纸屑捡出来就行了,鸡蛋的营养价值可高哦。”他姨父轻声细语道。
晚上,小姨电视也不开,说怕影响小孩学英语。
先前,他姨父到答应让肖杨我们上上网。可才开机,姨父就在旁边左交代右嘱咐的,怕我们把他的电脑给用坏了,把原先还高高兴兴想上网的我们的心情都给弄没了。
肖杨装模作样的弄了下电脑,假装说上不了网,便约着我出了门。
肖杨的小姨家虽说是在大上海,可是在郊外,街面上冷冷清清的,要说“灯红酒绿”,也就是街道两边,有几家门外挂着红灯笼,看上去喜气洋洋,而屋里的灯光却幽暗、暧昧的按摩、洗头、美容室。
我们没出门走几步,就看到街对面红灯笼下的一个女孩甜甜的对我们笑。
我们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以为“他乡遇故知”呢,就听身旁这边美容室的女子像与老熟人打招呼似的叫我们进去坐坐。我们这才反应过来,这是些风尘女子,便吓得落荒而逃。
我觉得,上海这地方和其它的地方是不一样。我们学校附近,包括我家附近,也有按摩、洗头、美容的,可那些女子,并没有向我们这些学生搔首弄姿或抛媚眼的。
后来几天,肖杨要出门,而我却有点儿紧张,不敢出,怕被人拉小屋子里给“黄闷”了。
我们天天窝家里。
肖杨到有事干,他陪外婆唠嗑、做家务。
闲极无聊的我,便特别的想家(过去我并没这毛病)。我常百无聊赖的跑阳台上,望着家的那个方向发呆。一连几天都如此。
肖杨笑我,说我把阳台当成了望夫崖。
星期天,他小姨一家带我们去外滩看黄浦江,逛南京路(外婆的病,从见到肖杨起似乎好了许多,可还稀脱,没去)。
从小姨家出门,要走好长一段路才有公共汽车,肖杨便抬手打了辆计程车。
车都停面前了,可小姨父不坐。
肖杨以为他嫌贵,便说他请大家坐。
“你挣的钱么?”姨父问。
肖杨噎住了。
我看到,肖杨的脸红白相间起来。而车才停就忙不迭的爬进车后座的我,又尴尬的忙不迭的从车里爬出来。
过后,他对我说,那时,他觉得自己被人狠狠的打了一耳光
等我们汗流浃背的走到车站,他姨父,两块钱的空调车不坐,要坐一块的。把我热得直想像狗一样伸长了舌头散热。
回来时,不知谁在拉手上抹的香口胶被肖杨捏到了,回家后,他便到卫浴里洗手。可能那香口胶太难清洗,肖杨好一会儿都没出来。
他姨父便不断的看卫浴,看得我都心痒猫抓起来。
肖杨洗了好一会儿才出来,他姨父便笑说肖杨是想洗出一朵花儿来。
肖杨我们离开上海时,要去坐飞机,可他姨父不让,并自作主张的去买了硬座票,说能克服的,都该克服,钱应该用在该用的地方。并说,父母挣钱很辛苦的。
一天一夜的火车,坐得我头晕眼花的,下了车,浑身都还在晃荡。现在想起,还两臀发麻腿抽筋呢。
在火车上,肖杨就不断的动员我去“打工玩玩。”
昨天,也怪我嘴痒,把肖杨约我的事对爸妈讲了,父亲就说我当然该去锻炼锻炼了。那时,肖杨正在我房间里上网,听到我父亲的话后,他激动的冲了出来,说我们第二天就干临工去怎么样?
可惜我这细皮嫩肉的金贵之躯,就这么被他们给忽悠着上了打工这条贼船。
按父亲的意思,要我找一家机修厂或建筑工地什么的活儿,因为我从小就怕脏、怕累,所以要让我吃吃苦,说什么“天降大任于斯人,必先劳其筋骨、饿其体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