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3年3月间,已是春暖花开的季节了。就是从这个美丽的春天开始了我的记忆。
春天是美好的,但春荒是可怕的。离接上夏粮还有两个多月,为了度过这两个多月的日子,人们先是到河湾里公家的柳树上去捋柳芽。沿着河岸,蜿蜒四五里,刚刚吐絮发芽的柳技低垂,鹅黄新绿。
大姑娘小熄妇儿们脱去冬装,手挎篮子。有用竹青编的精美的花篮,也有用荆条编的粗重的货篮。大家三三两两,嬉戏打闹着穿行在杨柳林里。
也有成群的半大孩子们,在帮帮蔸(巴茅)丛中、河坑洞里捉迷藏、开战争。
我才四岁,哥哥嫌我累赘,要我去找姐姐玩。姐姐就折下几根柳条新枝,把皮剝开,从袄子的破洞里撕一点棉花,从根往梢,捏紧一捋,就成了一个绿黄色的花球。由几个花球加着柳条给我做了一个像唱戏一样的花帽子。我高兴地戴着柳条花帽跟着姐姐摘柳芽。篮子满了,我们就回家了。回家后,把柳芽用开水煮一下,除掉苦水,然后撒上点麦麩或是苞谷碜儿等粗粮,上锅一蒸,虽然有点苦涩,但总算能填饱肚子。
接着就是摘槐花和摘榆钱儿。槐花盛开时,那一嘟噜一嘟噜青白色的花朵,压得树技不胜其重。人们站在地上用钩子钩一下,就可以用手摘了。此时,人在槐树下,那种清香,侵人心脾。然而摘榆钱儿就没那么省力了。榆树长得高,要摘榆钱儿得会上树。一般都是像我哥哥那么大的男孩子爬上树,骑在树杈上,把篮子用绳系上去,等摘满了,再把篮子系下来。有时也把树枝折断扔下来,在下边摘,此时散落一地的“钱”。我当时想,哥哥们真是胆子大,能爬那那么高的树,什么时候我也能爬那么高呀。
槐花和榆钱儿的吃法大致和柳芽一样。但我更喜欢吃榆钱儿,因为榆钱儿甜甜的没有苦味。也正是榆树的甜味,几年以后,它们就在劫难逃了。
除了能吃的花,还有好看的花。我们家门前分别栽了几棵桃树、杏树和梨树。树虽不大,但在花开时节,桃红梨白,杏花儿娇艳,煞是好看。桃花红得艳丽诱人,又使人不忍心去触碰;梨花白得高洁纯净,令人顿生敬爱之心;杏花承露带雨,更有别样情愫。还有泰大爹场院边的几棵楝树和楸树,长得那么高大,几乎要戳到天上去了。楝树开的是小紫花,一束一束别有风情;楝果是椭圆型的黄色果子,好看不能吃。白色的楸树花分为两瓣,花朵肥大。楸桐花开,我会在树下捡拾刚落下的花朵,吸吮花根部的甜味。从****以后到现在,我再也没能见到过楸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