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来看吧小说>玄幻魔法>秋水堂论金瓶梅> 【第八十六回】雪娥唆打陈敬济 金莲解渴王潮儿 (雪娥唆打陈经济 王婆售利嫁金莲)
阅读设置(推荐配合 快捷键[F11] 进入全屏沉浸式阅读)

设置X

【第八十六回】雪娥唆打陈敬济 金莲解渴王潮儿 (雪娥唆打陈经济 王婆售利嫁金莲)(2 / 2)

金莲在王婆家待聘,与王婆的儿子王潮儿偷情:这样的地方,传统读者看了,会觉得金莲无疑只是一个淫妇,不能片刻无男人;但是我们总是忍不住回想在本书开始的时候,西门庆将近两月没有来看金莲,何以金莲“不来一月,奴绣鸳衾旷了三十夜”?何以作者不在那时顺手填入某个男人,以示金莲之淫?我们读《金瓶梅》,必须看到金莲的变化与越来越深的沉沦。金莲始终只喜欢两个男人——武松与西门庆,其他的都不过是“填空”而已。与王潮儿偷情,绣像本回目题为“解渴”,是情欲之渴,但也是心灵之渴。在这种孤苦无依、命运掌握在一个狠毒老奸又毫无同情心的王婆手里的时候,只有与男人偷情,在一个男人结实的肉体拥抱之下,庶几才能填补金莲心中、眼里的一片空虚。前面说过,金莲不像春梅独立自主,而且春梅虽然在西门庆家受宠,却始终只是丫鬟,在打发出门的时候,春梅不过只是十八九岁而已,生活对于春梅来说才刚刚开始,但是对金莲来说,就是完全不同的一番情形:她与西门庆的婚姻,虽说充满起伏,但是在花园里面独门独院住着三间房,“白日间人迹罕到”,不和月娘、娇儿、玉楼等人在一起者,是为了突出那种“一夫一妻”的幻觉,这个花园之中的幽居,虽然被心中嫉妒的月娘称之为“隔二偏三”的去处,但是金莲在此,吃穿用度、风流奢侈,宛如经过了一生一世,现在被打发出来,重新回到王婆家里,回到昔日身穿毛青布大袖衫站立的“帘下”,再次完全落在王婆的掌握之中。在西门庆家的一番富贵荣华、恩爱情欲,仿佛做了一场春梦,如今南柯梦醒,黄粱未熟,金莲如果有诗人的自省力,焉知不会有“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的感觉?倘若是欧洲小说,不知要加上多少心理描写在这里——写这个“淫妇”摇曳不安的心思,宛如电闪的恍惚空虚。然而我们的金瓶作者,只是如此写道:

这潘金莲,次日依旧打扮乔眉乔眼在帘下看人,无事坐在炕上,不是描眉画眼,就是弹弄琵琶,王婆不在,就和王潮儿斗叶儿、下棋。

看到此处,我们不由得要感叹:《金瓶梅》的确是中国的小说!一个“依旧”二字,一个“帘下看人”四字,借用张竹坡的话来说,真是“何等笔力”——却蕴涵在不动声色之间。这等论起来,《金瓶梅》自然是一部文人小说,不是通俗小说;自然是一部沉重哀矜的小说,不是轻飘欢乐的小说;自然是一部给那有慧根的人阅读的小说,不是给那沉浸红尘不能自拔的人阅读的小说。因为我们读者,必须从这“依旧”二字之中,看出一部《金瓶梅》至此八十八回、数十万字,看出潘金莲这个妇人从毛青布大袖衫到貂鼠皮袄到月娘梦中所见的“大红绒袍儿”再到临行前月娘容她带走的“四套衣服、几件簪梳钗环”之间的全部历程。我们又必须从那“帘下看人”四字,看“这潘金莲”,这依旧在看人的痴心妇人,虽然被造化如此播弄,但是依然不能从梦中惊醒,依然深深地沉溺于红尘,没有自省,没有觉悟,被贪、嗔、痴、爱所纠缠。

敬济来王婆家里看望金莲,到了门首,只见“婆子正在门前扫驴子的粪”。何如第六十八回中,敬济指给玳安路径,玳安来到豆腐铺找寻文嫂为西门庆款通林太太,看到豆腐铺门首,一个老妈妈晒马粪?我们读者又必须记得:在豆腐铺的左边,出了小胡同往东,那个姑姑庵儿的名字,唤作“大悲庵”。

敬济去薛嫂家看春梅,“笑嘻嘻袖中拿出一两银子”;如今已经被月娘撵出家门,来王婆家看金莲,则“笑向腰里解下两吊铜钱”。王婆之狠毒厉害、老奸巨猾,自然胜过薛嫂,但是就在这一个见面钱上,敬济已见出今昔之感。虽然想要学西门庆那样偷娶金莲,奈陈敬济并非西门庆何。

上一页 目录 +书签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