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唷!”这样认真恳切的回答换来了一记来自师傅的爆栗。我揉着自己的脑壳,委屈地看着他俩。
师傅一脸嫌弃地揉了一把我的头发,但还是出来打着圆场,对着他说:“叫你平时欺负小程狠了,人家都不爱和你说实话了。”
他一向是带头挑事的,煽动老人捉弄我。师傅这是替我出头呢!我心里美滋滋地想着。
结果那人不但不以为然,还恶劣地朝我做了个鬼脸,说:“小孩撒谎不好。”
这句话不好,因为我师傅听到这话瞪了我一眼,说:“你刚入职时候那些话咋说的?再说一遍!”
我立马站起身来,坚定而响亮地回答:
“警察是城市的光,我想成为光。为天地立心……”
“……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我在水里喃喃道。
后来师傅担心我这个小孩的对业热爱不够强烈,愣是让我站在他桌子前喊了十来声,直到我嘴角冒白沫才肯放过我。
后来的后来,我被告知师傅生病了。
那天是冬至,昼短夜长,师傅歪倒在病床上,身边围着他的队员和朋友。师傅一生孤苦伶仃,不曾娶妻生子。
他见我来了,扯出一个艰难的笑,将身边人赶到门外,就留下局长和我。
我看着消瘦到只剩一把骨头的师傅,眼眶酸胀,师傅一把拽住我,告诉我是男人就不许哭。
“小橙子,师傅心里有个洞,看来是好不起来了。”师傅脸上的笑有些维持不住了,露出几分苦涩来。
他指着局长,对我说:“以后,跟着他,他是你师傅,小橙子不要学我,我不是个好师傅。”
“小橙子,记住,不要学我!”
我努力睁大眼睛控制自己几乎夺眶而出的眼泪,咬紧下唇,朝着师傅坚定地点了点头。
师傅眼中露出了欣慰,他像完成了人生中最后一件大事一样,倒在床上喘息道:“小橙子,身于此位,而我谁也救不了,我也不是个好警察……”
师傅没了声音。昼短夜长,夜长到能涵盖一个老刑警的仓促一生。
师傅走了。那天是冬至,夜色浓墨一般,滚滚袭来,吞进世间所有的光明。
师傅死于重度抑郁症,药石无医,他也全无求生的欲望。战功赫赫的老刑警,最后死在了他的信仰上。
局长带着我站在师傅的墓前,沉默良久后,说:“小橙子,当警察不仅要做照亮别人的光,也要做照亮自己的光。”说完他飞快地扭过脸,狠狠地擦了一下眼泪。
当时我不懂他的话,心里只剩一种情绪——很难过很难过。
“后来呢?你怎么和你师傅保证的!?”局长指着我骂道,“程宵,你要是再想不通,你真该死,死到你师傅跟前去,让他来骂你!”
局长话里是满满的恨铁不成钢,说罢,他恨恨地甩袖离去。
我像是被他打了一记当头喝棒,大梦初醒之后,愧疚地低着头,一声不吭。
我看到了,师傅故去之后,局长难得的情绪外露和眼角泛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