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开满了,多少荣荣镜花;也许所见的,只是一个水月。
鹿落下来。
樊篱之外,永不可期待。那本是一个错觉。
豹款步而来。
……比他更冷静……比他更能忍耐……
……放弃自己……当作自己已经不存在……何人可以伤害一个已经入地狱的人……何人可以阻挡从地狱回返的复仇……
漫天遍野,都是那镜罢。
满满的。
豹子靠近,鹿不能够呼吸。
那猎物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猎者的心满意足,闲情逸致。
鹿,忽然起来了。
从绝望萎靡的状态,抬起了头。
连小开做了一个决定。
它抬起了蹄子,向前奔去,迎着豹奔去。
在遇见豹之前,它踏上了沼泽。
沼泽很深。
沼泽很多情。
鹅毛或者浮木,它都喜欢永远收纳。
连小开咬牙,坠了下去。
一点一点,坠入了黑暗的,憋闷的,压迫的,沉重的沼泽里。
一点一点,失去。
失去对森林的最后一点残余的视觉,也失去对任意一种世界构成的认知。
一刹那,鹿死了。
那是真真切切的死亡。
刹那永恒的死,被淹没,被挤压,被埋葬的死。
连小开终于落在了那条街上。
他看着自己的手和脚,人类的手和脚,禁不住气喘如牛。
面前的男人,站在月亮的下面,一件本白的衣衫,上面似乎浸着月痕。
“沈月关,我出来了。”
“很了不起。”
“你输了。”
“还没有。因为你死了。所以,我们两个,都没有败。”
豹未能得到那鹿。鹿,放弃了它自己。
两败俱伤到必需要付出生命的代价,去应付轻描淡写的追逐。
“那么,再战!”
连小开手中有刀,有剑。
心中,有恨。
仇怨是武器中最伤人的一类。它至死不渝。它热好血腥。
那杀人的执念,在连小开的心中疯长,他毫不犹豫,进攻。
沈月关连绵地退。
他似在转圈子。
一串一串,一圈一圈。连小开变成一个模糊的影子,过客一般地从他眼帘里掠过。
偶尔青磷的光芒擦亮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生疼。
“不要打了。”沈月关叹。
他伸手,弹指。
连小开的进攻毫无破绽。他完美,从招式,到杀气,到平衡,到意念。
但是在沈月关的面前,连小开的进攻本身,就是一个最大的破绽。
唯一没有破绽的方法只有不进攻。
进攻本身,是“有”。
天道,则是“非有”。
进攻的本身,和天道相违。所以,任何的进攻,都是破绽。
甚至连不进攻的破绽,那“无”,也是破绽,因天道是“非无”——沈月关尚未练到这里,但是对付连小开已经绰绰有余。
他一弹指间,叮叮叮叮叮叮叮,连小开的刀响了七声。
尔后,刀断作了八段,分散开八个方位,掉在了地上。
而连小开的手中,竟然只剩下一个孤零零的刀柄。
似一个孤零零的连小开。
毫无助力,没有退路,人生从一开始就定了局,再变调,也是悲哀。
“看在青磷剑的份上,我不杀你。”沈月关停了下来。
似一个影子,慢慢清晰变成实体。
连小开一言不发。
他住了手,握着剑,同刀柄。
他忽然走到沈月关面前,跪了下来,恭恭敬敬地将青磷剑,呈了上去。
“怎么,莫易叫你交这个给我?”
连小开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过了许久,轻轻开口——
“师父说……”
那玉石相碰的声音似乎就要通过月夜这少年谦卑的口吐露出来,就似一朵昙花吐露她羞涩的下体招惹人观看。
“说什么?”
刀柄孤零零地飞了出去。
连小开将孤零零的自己,掷了出去。
直撞向沈月关的肚腹。
“他叫我务必杀了你。”
一句话这才说了完整。
若是要绝地反击,为何放弃锋利的剑,而用一把木柄?
因为沈月关的目光,总是被青磷吸引。
连小开看得很准。
沈月关果然,没有避开。
如连小开所愿。
只是……
只是那刀柄,竟然嵌入了沈月关身体里。之后,沈月关反手将它拔了出来。
那是一枚钝的,刀柄。
连小开想要奏的,是击伤之效,而不是锐刺。
这个男人的身体……
沈月关笑了笑,伸手把刀柄抛上了天空。
一刹那,那木遮住了月亮。
月亮却包裹住木柄,甚至映射下那些残刃的光芒形状。
牙匕终于出现在沈月关的手中。
沈月关伸展手臂,优美地一旋。
牙匕切割着那木柄。
一刹那,好看的木花,如一场有颜色的雪一样,飘洒了下来。飘在了连小开的身上。
“不要走——”
落在身上的木花,轻轻地覆盖住连小开周身四十三处可以致死的要害。
如此温柔,似一件温柔的护甲。
连小开的心却一直下沉下沉,冷如冰。
“杀了我再走!”
“我不会杀你。”沈月关从木花降落之后展露出来。“你进步了很多,唯一的欠缺,只在‘道’。回去继续练罢。”
他负手,如神仙一样,转身,欲飘然而退。
“练成了,又如何?怎么找到你?”连小开大喊。
“下个月初十,我大哥在洞府封刀,我也会去。”沈月关回头,眼神清冷如豹。“神仙洞府一共发出了三十份请柬。请柬是什么,发给了谁,如何使用,这些全部靠你自己去发掘。如果你能夺得一份请柬,你就能见着我。——如果夺得请柬,记得叫莫易教你走九宫合道。”
“好。”连小开只答了,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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