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12连(畜牧连已经改成12连了)新建连的工地上,战士们干的热火朝天。在西南角的砖厂,王华正在和贺红霞、吴萍搬运砖坯。王华对她们俩说:“梁山上9连整党都一个多月了,怎么也不回来一趟呢?”吴萍说:“想他啦?”王华说:“有点。”贺红霞说:“你还怕他丢了呀?”王华有意跟她们俩开玩笑,“我怕他让9连的姑娘给抢去,那你们俩可就没戏了。”贺红霞和吴萍听王华这么一说,都不好意思了。“你说什么哪?”贺红霞说:“我们是他大姐。”王华不依不饶的又说:“大姐怕啥?梁山就喜欢大姐。”吴萍瞪了王华一眼,“你就瞎说吧。”王华很认真的跟她们说:“真的。梁山总想有个姐姐。”王华看了一眼贺红霞,“有一次我看他从4连回来还跟你唠了好半天呢。”一听这话贺红霞马上脸就红了。“王华,你瞎说什么哪?”王华也有点急了,“你说,有没有这事吧?”吴萍在一旁挺吃惊,贺红霞更有点生气了,“你根本不知道,那是梁山自己偷偷从4连跑回来了,他想连队不想去整党工作组了,指导员找他谈了,他还是不想去。指导员找我让我跟他谈谈,我才找他的。”王华还是不相信,“你就跟他谈这事了?”贺红霞说:“可不是吗。”王华问:“你们俩就没谈别的?”贺红霞瞪起大眼睛,“谈什么别的?王华你要再瞎说,看我怎么收拾你。”王华一看贺红霞真生气了,想说的话就咽下去了。这时有人喊王华,“王华,连长指导员要回老连,让你开叶特(胶轮拖拉机)送他们。”王华答应着,“不跟你们说了,贺红霞你自己最明白。”贺红霞气的拿起一块泥巴朝王华打了过去,“明白什么明白。”泥巴正好打在王华身上,把王华吓了一跳,扭身一看贺红霞真生气了,他冲她们俩做了一个鬼脸,笑嘻嘻的跑了。
按照团里的安排,畜牧连本着先生活后生产的原则,先把职工家属房和战士宿舍建起来,等到人员都安顿好了,再把畜禽一点一点搬过来。新建连的建设挺快,家属房和战士宿舍已经基本建完了,都开始盖猪舍和羊舍了。
梁山没去新建连队,又回到老畜牧连。
梁山来到连队卫生室,“何民。”他跟正在忙活的何民打招呼。何民看见梁山来了,“梁山,什么时候回来的?”梁山说:“刚回来。”“那你不去连部报到,跑我这干什么?”何民问梁山。“去了,我看连长指导员都不在,就上你这看看伤口。”何民一听梁山说要看伤口,赶紧放下手里的活,“怎么了?那伤了?”梁山笑呵呵的说:“没事,后脑勺上碰了个口子。”何民把梁山拉到窗户跟前,让他冲着亮堂的地方站好,“在那?”梁山满不在乎地说:“哎呀,多大个事呀。”他拿手摸着伤口,“就这。你看看长好了吗?”何民本来就近视,带个镜子,巴拉着梁山的脑袋找。梁山气的直骂,“真是个瞎子。这不在这呢吗。”梁山抓起何民的手放在伤口上。何民很认真地检查一遍,看看伤口已经长得差不多了,拿起镊子从瓶子来夹起一块碘酒棉球,在伤口上反复的擦了好几遍,弄得梁山不耐烦了,“行了行了,一会让你给擦破皮了。”何民把用过的碘酒棉球扔进垃圾桶,很严肃的告诉梁山,“你得定期上药,好好消炎。你当时没缝伤口,弄不好要留疤瘌的。”梁山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留就留呗,在脑袋后边,又没在脸上。”何民知道梁山在气他,“就应该给你留在脸上。”梁山笑了笑,“那更好,有记号了,省得丢了。”何民上去推了梁山一把,“你快走吧,别在这气我。”梁山被何民推出门外。
自从去9连整党到回来,一个多月梁山没向支部汇报了。连长指导员去新建点刚回来,梁山见他们刚进屋赶紧敲门,“报告!”梁山在门外喊了一声。“进来。”连长说。梁山推门进了连部办公室。指导员一看是梁山,赶紧打招呼,“梁山,什么时候回来的?快坐下。”梁山说:“我刚才来了,看见你们都没在,我上卫生室呆一会。”连长问他:“去看何民哪?”梁山有点不好意思,“是。”指导员好像看出点什么,“那不舒服啊?”“没有。”梁山红着脸回答。连长也看出问题,“怎么了?”梁山看瞒不下去了,只好把演习中自己丢人的事说了一遍。听梁山讲完,指导员心痛的说:“多危险哪!这是划了一下,要是扎树杈子上,那可坏了。”连长也批评他,“怎么不注意呢?再说你还拿着冲锋枪,要是走火打到人那可是大事呀。”梁山低着头,脸红红的。“赵副参谋长都批评我了。我还写了检讨。”连长瞅着梁山笑了笑,“你是得检讨。”梁山一个劲地点头。坐了一会,他见指导员连长不说了,他很郑重跟他们说:“指导员连长,我这次上9连整党一个多月,也没跟支部汇报。”连长说:“是啊,这么长时间怎么没回来呢?”梁山说:“脑袋受伤缠着绷带,不好意思回来,怕大家笑话。我回团里让团长政委看见了,弄得我可不好意思了。”指导员笑了,“你这下出名了。”梁山说:“指导员你可别说了,当时要是有个地缝我都能钻进去。”连长和指导员看着梁山现在这个样子,想到他当时在团长政委面前,不定都狼狈,也会心的笑了。指导员告诉梁山向支部汇报思想,让他写个材料,交到党支部。要多跟老班长谈谈心,交流交流思想。连长问梁山,“回来工作想怎么安排?”梁山说:“我正要汇报这事呢,9连整党结束后,紧接着就要进行第二期整党,赵副参谋长的意思让我还参加第二期整党。我当时没答应,我说我得回连里,参不参加得连里说了算。”指导员挺满意梁山的答复,“你做的对。”高明看了看张卓,“我看还是先让梁山回畜牧排吧?”连长明白了指导员的意思,“行。先回畜牧排。”
梁山走了以后,张卓和高明商量起梁山的事。“我早听段青山说了,赵杰下期整党还是工作组组长,他看好了梁山,下期还要带上。”张卓刚说完,高明就开口了,“怎么样,我早就说过,梁山咱们留不住。团里要要,你还能不给。”张卓说:“要不咱们把他提起来,把他留在连里。”高明直摇头,“咱们连现在没有职数,往那提呀。我想先培养他入了党,等到新建连队建起来了,连队扩大了再提他。”张卓说:“要不再让他整一期,年底回来再研究。”高明说:“行。先让他去吧。”看好的人留不住,谁心里也不是滋味。虽然俩人在提拔任用梁山的问题上有些分歧,但是他们在都想好好培养梁山这一点上还是一致的。毛主席都号召知识青年扎根农村,那他们就是不走了,既然不走,就得安排好他们,提拔重用当然就是最好的出路。从小说是为了连队,往大说那是为了兵团,为了国家。培养年轻人是百年大计,是关系千秋万代的大事。
晚上,在宿舍里。梁山跟王华和战士们讲起他在9连演习和打黑瞎子的事。王华和战士们一听梁山背上了冲锋枪,那个羡慕。躺下要睡觉的都爬起来,把被披在身上坐在那听梁山白活。听到梁山让人围住,要给抓住的时候,大伙都急了。“那你还不快跑。”梁山得意的说:“那能不跑吗,我照天上就是一梭子,乘他们没醒过神,我就往山下撩。可没想到到半山腰,让树杈子跘了一下,一个跟头摔那了。”大伙一听都惊呆了。王华问:“摔坏没有?”梁山摸了摸脑袋,“没事。就刮了个口子。”王华急忙问:“那块那块?”梁山把脑袋伸过去,“就这。”王华和跟前的几个战士都围过来看。看看真的没什么大事,大家才放心了。梁山看大伙正在兴头上,也来了情绪。他又讲起了打死小黑瞎子和去团里给团长政委送熊掌的事。刚讲到在团里碰到团长政委,连长张卓查铺来了,进屋一看梁山正讲的津津有味,“梁山,又白活什么呢?”梁山一看连长来了,马上钻进了被窝。连长把梁山骂了一顿,说他狗肚子装不了二两香油,说他臭显摆,说他不懂政治。看来连长是真的生气了。**********时期能说团领导吗?说他们不等于往他们脸上摸黑吗?那还想不想进步了。梁山让连长一顿臭骂,当时就没心情了,不管大伙怎么让他再说,他都不说。一旁的王华直捅咕他,他只是把被蒙在头上,一句话也不说。一个十七岁的孩子,能有这样的经历,能遇到这样的新鲜事,他能不说吗?自己的经历别人是没有的,他能不显摆显摆吗?这时候你让他成熟他也成熟不了,他想比别人强,想让别人高看他,想入党,想提干,就是想拔个尖。连长也是的,说说就行了呗,干嘛骂他。看来也是恨铁不成钢。
今天梁山休息,他到4连来看王大爷。“听说你又上9连去整党了?”王大爷问梁山。梁山说:“嗯哪。这不前天才结束吗,到连里报个到今天就来看您了。您最近身体怎么样?”王大爷一边给梁山倒水一边说:“身体没事。这次又一个多月吧?”梁山看着王大爷,“是。一个多月。”王大爷问他,“9连整党怎么样?”梁山告诉王大爷,9连没有多大问题,不像4连那么严重。最后只有两个党员受到纪律处分。看看快到晌午了,王大爷问梁山中午吃什么,是包饺子还是猪肉酸菜炖粉条。梁山告诉王大爷想吃酸菜了。王大爷去下屋取了块五花三层的猪肉和一把粉条,从外屋地的酸菜缸里捞出一棵酸菜,梁山帮着洗酸菜,王大爷把猪肉切成一片一片的,又把酸菜切成丝,又切了些葱姜,然后点上火,锅热了后把肉和葱姜放进去一顿爆炒,倒了些酱油放了点大料又炒,再放进去酸菜,又是翻炒,炒得酸菜有些干吧了,蒯了一瓢水放进去,再放里粉条,加上咸盐,盖上锅盖。王大爷看看火,又往灶坑里添了把柴火,就进屋了。
梁山给王大爷讲起在9连的事。说到演习,说到和白凌云割豆子比赛,说到打死小黑瞎子,说到给团长政委送熊掌。王大爷听得津津有味。可一听他们打死的是一个百十来斤的小黑瞎子,王大爷就说,“你们打死的小黑瞎子,八成是在7连被团里狩猎队打死的大黑瞎子的小崽。”梁山问,“是吗,在7连还打死个大黑瞎子哪?”王大爷告诉梁山,这黑瞎子一到秋天就出来祸害苞米,一片一片的苞米都给弄倒了,糟蹋老粮食啦!那是把大黑瞎子打死了,小黑瞎子没奶吃,饿的跑下山找食,让你们给打死了。
王大爷把炖好的酸菜盛上来,问梁山喝酒不,梁山说不喝。王大爷给他盛了一碗大米饭,梁山很惊讶,“大爷你这那弄的大米呀?”王大爷笑呵呵的说:“我让人去小佳河拿白面换的。”梁山端起碗,使劲地往嘴里扒拉一大口,香香的嚼起来。要知道那年月能吃上一顿大米饭,那可是不得了。那时候的兵团建三江一带根本不种水稻,吃大米可是太难了。俩人一边吃饭一边唠嗑,梁山兴高采烈地讲着自己从9连上团里,给团长政委送熊掌,走在团部大道上,背着冲锋枪,头上缠着绷带,就像刚从战场上凯旋一样,人们都又惊奇又羡慕的看着他,他别提多神气了。讲着讲着他想起昨晚挨连长骂的事,话匣子咔嚓一下子闭上了。王大爷瞅着梁山有点摸不着头脑,“怎么了?咋不讲了?”梁山一听王大爷这么一问,心里的委屈一下子就上来了,眼泪刷地一下流了下来。王大爷一看梁山这个样子,赶忙放下手里的碗筷跑过来,“怎么了,这是怎么了?”梁山放下筷子,跟王大爷讲起挨连长骂的事。说完了他抬头问王大爷,“大爷,你说我不是就当笑话讲讲吗,连长为啥骂我?”王大爷听明白怎么回事了,摸了摸梁山的脑袋,“小子,这算什么?骂你那是关心你。打是亲骂是爱吗。连长骂你是怕你翘尾巴,是怕你不知天高地厚,是让你夹着尾巴做人。”本来见梁山不喝王大爷也没喝酒,他想和梁山好好唠唠。他下地拿来酒壶和两个酒盅,“来,咱俩喝两口。”梁山直摆手,“大爷,不喝。一会还回连队呢。”王大爷把酒倒进酒盅,递给梁山一个,“没事。咱们不多喝,一边喝大爷一边跟你说说。”俩人把头一盅酒干了,梁山又给王大爷满上,然后给自己也倒满。王大爷动情地说:“小子,你能遇上这样的领导,是你的福分。这事本来就是你的不对。人家赵副参谋长让你把熊掌给团长政委送去,那是信任你,也是让你在团长政委面前表现表现。但是这事你不能出去说,你一说好像团长政委多吃多占了。那影响多不好啊。”梁山听明白点,他端起酒盅敬了王大爷一盅。王大爷接着说:“你们连长骂你,一是为了制止你不让你再出去说了,再一个是敲打你让你别显摆自己,要让你早点成熟。”俩人唠到快下午三点了,梁山急着回连队,王大爷也就没再留他。临走王大爷又嘱咐梁山,找连长谈谈,自己做个检讨,还让他给连长和吴技术员带好。
星期一团里开干部会,各连指导员连长参加,布置冬春水利大会战的事。散会后,4连指导员段景强走到张卓身旁,“张卓,你小子是不是不想要梁山了?”张卓被问的一愣,“你说什么呢?怎么不要了?”段景强把张卓拉到一边,“你骂他干什么?”张卓挺惊讶,“你怎么知道的,他跑你那告状去了?”段景强说,“什么呀?昨天他上老抗联那去了,王大爷跟我说的。”张卓明白了,看来自己是有点说重了。“是,敲打的重了。”段景强拽着张卓的手,“一个十七岁的孩子,别太狠了。你要是不要我可让他上我们连啦。”张卓把段景强的手一甩,“想的美。你就别想了。”其实老段也明白,高明和张卓是不会放梁山的,只是怕梁山受委屈。也是提醒张卓他们,梁山还小,得慢慢培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