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珂连连点头, 笑道:“是是是,你不坏,坏的是我。”摸了摸王怜花的耳朵, 又道:“唉,只要你不挥剑自宫, 练这《辟邪剑谱》, 你要我做什么, 我都答应你。满意了,小猪相公。”
他最后这句话中的“小猪”二字没有出声,听着就是“满意了,相公”,王怜花背对着贾珂,没有看见贾珂的口型, 登时浑身舒坦,只觉贾珂像是在他心头吹了一口暖融融的仙气似的, 每个毛孔都透出心满意足来。
王怜花嘿嘿一笑,极是得意, 说道:“满意, 满意极啦!贾珂,一会儿你家相公在这里看《辟邪剑谱》,你眨几下眼睛,就叫一声相公,以免你家英俊潇洒,形貌威武的相公,抵挡不住《辟邪剑谱》的诱惑,变成贤良淑德,只会躲起来自己偷偷哭的小媳妇了。”
贾珂乍闻如此厚颜无耻的一番话, 一时没有憋住,笑着用手指去数王怜花的肋骨。
王怜花最是怕痒,给贾珂这么一数,登时笑得浑身发颤,偏贾珂趴在他的身上,他连推都推不开,连忙求饶道:“贾珂……哈哈……别……哈哈……哈哈……老子……哈哈……老子受不了……哈哈哈……真受不……哈哈……哈哈……了……哈哈……”
贾珂见他实在受不了了,这才收回了手,手伸到他的肚子与毛毡之间,将他紧紧地搂在怀里。
王怜花趴在地上,喘了两口气,然后回过头去,奋力在贾珂的手臂上咬了一口。
贾珂“哎呦”一声惨叫,然后故作幽怨,说道:“王公子还真是多年的媳妇熬成相公,刚一翻身,就开始不念旧情,对我拳打脚踢,手抓牙咬了。”
王怜花哭笑不得,气哼哼地道:“什么‘多年的媳妇熬成相公’?老子一直是相公,什么时候做过媳妇?再说,老子哪里刚一翻身,就不念旧情了?明明是你见老子翻身了,就开始呵老子的痒,来报老子逼迫你叫相公的仇。难道老子说的不对吗?”
贾珂笑道:“当然不对啦!我怎会前脚刚说,你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你,后脚就找你报仇?我是这样小肚鸡肠的人吗?”
王怜花点了点头,理直气壮地道:“当然是啦!不然我怎会因为你叫我相公,就美成这个样子?”
贾珂也不反驳,微微一笑,去摸他的肋骨,说道:“王公子,你刚刚说的话,我没有听清楚。你再说一遍呗。”
贾珂的手指一碰到王怜花的肋骨,王怜花就浑身发痒,想起刚刚那种让人喘不上气的痒,忍不住干笑一声,说道:“哈哈,哈哈,我说你当然不是这样小肚鸡肠的人了!”
贾珂笑道:“是啦,你明知我不是这样小肚鸡肠的人,还诬陷我要找你报仇啊?嘿,实话跟你说,其实我只是想要看看,王公子这纤细单薄的身子,到底从哪里能看出‘形貌威武’这四个字来。我只用眼睛看,是怎么看也看不出来,就只好上手来比划一下啦。”
王怜花听到这话,自然很不服气,只想跟贾珂好好比划一下,自己是如何的形貌威武。但贾珂说他纤细单薄,却也不是假的,要是贾珂说只有那种一个腰赶他两个腰粗的彪形大汉,才配得上“形貌威武”这四个字,他总不能现去找条被子,缠在腰上,假装这是自己的腰。
王怜花的眼珠骨碌碌地一转,突然一笑,回过头来,问道:“那你上手比划出什么结果来了?”
贾珂向他一笑,说道:“我的王公子漂亮的跟朵花一样,和‘形貌威武’这四个字,实在扯不上什么关系。”
王怜花不禁一笑,说道:“这你可就大错特错了。再漂亮的花,也有深埋在地下的根。你看水仙花清雅,修长,它的根多粗壮啊。你的王公子再漂亮的跟朵花一样,有个地方,也只能用‘形貌威武’这四个字来形容。难道你还没找到那个地方?”
贾珂咯咯笑了起来,说道:“我懂啦,你是说我的小朋友。
王怜花听到这话,又咬了贾珂一口。
贾珂连忙改口,笑道:“大朋友,大朋友。”
王怜花“哼”了一声,说道:“你知道就好。你就和你家相公的大朋友玩,你家相公要开始看《辟邪剑谱》了。”
贾珂哈哈一笑,说道:“好啊,我现在就去找我家小猪相公的大朋友玩去了。”“小猪”两个字,当然又没有出声。
王怜花美滋滋地横了他一眼,然后转过头,看起《辟邪剑谱》来。
这是王怜花第一次看《辟邪剑谱》,他虽学过北冥神功、小无相功等绝顶厉害的武功,看到剑谱上所载的武功,却也不能不动心。
他看完一页,翻页时心中一寒,寻思:“难怪贾珂不厌其烦地跟我说了这么多遍《辟邪剑谱》的危害。倘若我什么都不知道,就看见了这本剑谱,即使欲练此功,须得挥剑自宫,我是否会练这门功夫,却也难说。”
第二页看完,他更是心动不已,甚至忍不住闭上眼睛,在心里模拟剑谱上所载的招式、
他的小无相功已经练到大成,可以凭此运使各门各派的武功,按说他已知《辟邪剑谱》的法门招式,便可凭借小无相功使出来,可是他在脑海中了几遍,始终觉得自己凭借小无相功使出的辟邪剑法,和剑谱上记载的招式有点似是而非,做不到剑谱上描绘的那般快如鬼魅,神出鬼没。
怎么会这样?
难道是因为他还没有将《辟邪剑谱》看完?
看完第三页,看完第四页,看完第五页……
不过盏茶时分,厚厚的一沓纸,就被他翻完了。
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下意识地去抓自己的大朋友。
贾珂正在和王怜花的大朋友玩耍,王怜花的手伸过来,直接包住了贾珂的手。
贾珂见王怜花招呼也不打,就伸手过来,心知不对,连忙坐到一边,将他翻了过来,就见他双目中流露出火一样的光芒来,又狂热,又激动,又贪婪,脸颊微微泛起红晕,额头上甚至流下几滴细细的汗珠,整个人躺在毛毡上,胸口起伏不定,就和中了邪似的。
贾珂心中一凛,连忙将《辟邪剑谱》拿了起来。
王怜花大惊,失声叫道:“你干吗?”跟着坐起身来,伸手去夺《辟邪剑谱》。
贾珂见王怜花这副饿狼扑食的模样,心中更惊,他什么时候和自己这般见外过?避开他的手,脸一沉,说道:“我才应该问你,你要干吗!咱们不是说好了,你不会挥剑自宫,练这害人的《辟邪剑谱》吗?”
王怜花听到这话,眼中闪过一丝心虚,移开目光,去瞧贾珂的左膝盖,以此来避开贾珂的目光,说道:“我也没说要练《辟邪剑谱》啊。”声音都轻飘飘的,显得有些底气不足。
但他随即看向贾珂,脸上露出狂热之意,说道:“贾珂,其实……”
后面的“我练《辟邪剑谱》,也没什么关系啊。反正有你在,我也不一定非要用它”还未出口,就听贾珂“呸”了一声,骂道:“其实个屁!老子都跟你说了,这门武功最可怕的地方,是会让人心性大变,你练了以后,就不是王怜花了!
王怜花,老子今天就跟你说清楚,老子喜欢的是你,不是别人,你心性大变了,还是王怜花吗?你要么选我,要么选《辟邪剑谱》,你自己看着办!你要选了《辟邪剑谱》,老子现在就和你分手!”
王怜花大怒,骂道:“分手就分手,谁怕谁啊!你别总用分手来威胁老子!”
他话音一落,就见贾珂脸色一木,愤怒都凝固在了脸上,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王怜花忍不住笑了,过去搂住贾珂,侧过头,右脸颊贴在贾珂的肩头,向贾珂的耳朵吹了一口气,说道:“你不知道老子最经不住你威胁吗?”
贾珂本来全身血液都似凝固了,直到王怜花靠在他的怀里,伸臂将他紧紧抱住,还在他耳边吹了一口气,说了这么一句话,他才宛如一条冻僵的蛇,突然来到一间温暖的房里烤火一般,终于活了过来。
贾珂伸手去推王怜花的胸口,恼道:“你刚刚那句话,是故意吓唬老子啊?”
王怜花眯起了眼,笑道:“嗯……嗯……嗳,再用力点。你总是喜欢在这儿又咬又吸,弄得我本来没什么感觉,现在也很有感觉了。”
贾珂见他对自己的质问避而不答,还说起这种调情的话来,仿佛自己的怒火在他眼里不值一提,心中更加气恼,呵呵一笑,说道:“你自己玩去,老子不想玩了。”
王怜花噗嗤一笑,睁开了眼,说道:“你生气啦?”
贾珂“哼”了一声,不去理他,连看都不看他。
王怜花瞧了一会儿,似是想要将他现在这副气恼的模样记在心里,然后哈哈一笑,看起来十分开心,说道:“你活该!谁叫你总用分手来威胁我?”
贾珂怒道:“我什么时候总用分手来威胁你了?不就上次你让小公子脱光衣服,还同意她光着身子,坐在你的腿上,我才气得想和你分手吗?你这次和你妈联手骗我,打算抛下我自己去西域,我见到你以后,跟你说过一句‘分手’吗?”
王怜花心下登时虚了,蹭了蹭贾珂的脸颊,干笑两声,说道:“只有这一次吗?我怎么觉得你好像跟我说过很多次啊?”
贾珂“哼”了一声,说道:“那你倒是说说看啊,我还在什么时候,跟你说我要和你分手?”
王怜花想了想,说道:“那天你从苏州回来,进了卧室,见我目不转睛地盯着贾姑娘的玉像……”
贾珂“呸”了一声,说道:“老子那天说的是,你若喜欢姑娘,就跟老子说,老子这就跟你分手,不会纠缠你,你放心喜欢姑娘就是,不用拿老子当幌子。那天老子前脚疑心你和李莫愁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后脚就发现贾公子的玉像,变成了贾姑娘的玉像,你还目不转睛地盯着它,难道老子不能生气吗?何况老子气过了,就自己回家了,什么时候说要和你分手了?”
王怜花更加心虚,笑道:“好啦,好啦,我知道啦。你一点也不活该,是我冤枉了你。你就原谅我。”顿了一顿,又道:“嗯,我已经替你原谅我了。”
贾珂哭笑不得,说道:“你怎么这么宽容大度啊?”
王怜花一笑,说道:“皇帝肚里能撑船嘛!我这也是为了日后咱俩登基做皇帝,提前做个准备。”
贾珂忍不住一笑,说道:“你还记得咱俩以后造反成功,是要当皇帝啊?皇宫里挨过这一刀的人,只有太监,你总不会想做太监?”
王怜花恋恋不舍地看着贾珂手中的《辟邪剑谱》,叹道:“你不要我做,我肯定不做。”
贾珂见王怜花态度不怎么坚决,又道:“怜花,你还记得春笙?”
王怜花素来记仇,虽然春笙已经死去两年有余,但想到春笙,还是恨得牙痒痒,说道:“我当然记得他了!干吗?难道你想跟我说,我要是练了《辟邪剑谱》,就会变成他那样的死太监不成?”
贾珂点了点头,说道:“你说对了!我可不是跟你危言耸听。我先前不就跟你说过,我在少林寺的见闻吗?方证方丈跟我说,《葵花宝典》是三百年前,皇宫中一位宦官所著。虽然三百年前,坐在龙椅上的人还不姓李,但《葵花宝典》能在一百年前流入江湖,你怎么知道,皇宫里不会也保留着一本《葵花宝典》呢?
何况你想想,春笙当年使过的武功招式,是不是和《辟邪剑谱》上所载的武功招式一模一样,他和别人交手时的模样,是不是和《辟邪剑谱》上所描述的‘出手之快,犹如鬼魅,飘忽来去,直似轻烟’颇为相似?
你想想他的大花脸,你想想他的娘娘腔,你想想他那些令人无法忍受的举动。宫里招收太监,可不是来一个要一个,他若是天生性格如此古怪,宫里绝不可能收下他。他在宫里认的师父,也不可能故意将他培养得如此古怪,毕竟他要给皇上做暗卫,一不小心惹怒了皇上,他和他师父都吃不了兜着走。
我想他那些令人难以忍受的地方,都是《葵花宝典》造成的。你若是一时抵挡不住诱惑,练了《辟邪剑谱》,那你王怜花,可就真要变成第二个春笙了!”
这最后一句话当真比千言万语还要管用,王怜花打了个寒战,虚心认错:“我错了,我再不想练《辟邪剑谱》了。”
贾珂一笑,问道:“你真不练啦?”
王怜花连连点头,满脸嫌恶之色,说道:“老子就算一点武功也不会,也不要变成第二个春笙。”
贾珂嘿嘿一笑,说道:“早知道这句话这么管用,我一早就跟你说了,干吗还要浪费这么多口舌啊。”
王怜花哼了一声,说道:“还跟我生气,说要和我分手。”
贾珂叹了口气,将《辟邪剑谱》扔到几上,说道:“你若是练成了《辟邪剑谱》,就不是王怜花了,相当于你杀死了我的小猪相公,我只爱我的小猪相公,不爱别人,当然要和你分手了。”
王怜花气哼哼地道:“小猪相公?贾珂,敢情你刚刚叫了我那么多声相公,都是在叫我小猪相公呢?”
贾珂嘿嘿一笑,说道:“你本来是我的小猪大王,非要我叫你相公,那我当然要叫你小猪相公啦。小猪相公,张开嘴啊,你两排牙齿咬得这么紧,我怎么亲你啊?”
这一夜很快过去,次晨众人继续赶路。
贾珂和王怜花在车里相拥补觉,睡了一会儿,吃了点点心,继续研究《辟邪剑谱》。
这《辟邪剑谱》还是昨晚的《辟邪剑谱》,但两人的心境,却和昨晚大不相同。
贾珂虽得王怜花保证,终究对王怜花不太放心,一颗心有一半在王怜花身上,生怕一个不小心,没看住王怜花,王怜花就拿起刀子,对着自己砍上一刀。
他越担心王怜花会抵挡不住诱惑,便越觉得《辟邪剑谱》面目可憎,《辟邪剑谱》对他的魔力自然大大削弱。
王怜花对贾珂的目光当然不会无知无觉,每当贾珂向他投来关切的目光,他的脸上都会露出纯洁无辜的表情,以示自己正在心无杂念地研究《辟邪剑谱》,绝没有动任何歪念头,坏心思。
贾珂时不时就会看王怜花一眼,王怜花对此倒是甘之如饴,一点也不厌烦,但另一件事可就没有这么愉快了。
自从昨晚贾珂跟王怜花说,他练了《辟邪剑谱》以后,就会变成第二个春笙,他今天一看到《辟邪剑谱》,春笙那张浓妆艳抹的脸就会浮现在他的眼前。
他现在一点也不想练《辟邪剑谱》了。
即使《辟邪剑谱》比现在神妙十倍,他也不想练了。
他甚至连研究都不想研究了。
可是为了对付西方魔教可能存在的练过《葵花宝典》的人,他还必须沉下心来,仔细研究《辟邪剑谱》,即使想不出如何把“挥剑自宫”改成“无需自宫”,也得努力想出应对之法来。
这可真令他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