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婶被人推搡着一边走着,一边回过头来对着村长大声喊:“村长兄弟,桂花她叔,我不是坏人,桂花也不是坏人,你放了我们吧。”
村长是个五十多岁的人,不知是操心多了还是在他娘肚子里的时候他娘睡觉不老实一躬身子他受了委屈有些驼背,此时的他使劲装出那大白杨树挺拔高傲的样子,不过他再怎么使劲挺身子,他的后背总有个锅,他便在锅下倒背着双手,迈开他那独创的村长式的四方步,不紧不慢地向前移动着他那双罗圈腿儿。
对于三婶的喊叫和桂花的哭声,他好像是耳朵里塞了驴毛一样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其实他觉得不管是那死老婆子的吼叫还是那汉奸高桂花的哭声,对于他来说统统都无所谓,哪怕是她们哭瞎了双眼,哪怕是她们吼哑了嗓子,对他也是无关紧要的了。
“村长大叔,你行行好吧,把我们俩放了吧。”
桂花也和三婶一样被人推搡着,她时不时地扭过头来大声哭喊着求告着村长,她知道这些人只有村长说了算。
她一边走着,一边流着泪。
她真不知道自己的命会是这样的苦?刚刚逃离了地狱又进了虎狼窝,到现在也不知道三叔救槐花救得怎么样了?假如三叔救不出槐花让她也跟着搭进了性命我可怎么办?想到这里,她的哭声喊叫声也更厉害了。
“村长大叔,你行行好吧,把我们俩放了吧,放了吧……”
村长仍旧迈着他的四方步,至于桂花的喊声他还是一个字儿也没听进耳朵里去。此时,他的脑袋里只想着怎么能把桂花送进城里去,把她亲手交给刘副县长,或许他能提拔自己在城里面谋个差事,最好在县衙门里干个官儿什么的,到那时把老婆孩子也都接到城里去吃个皇粮,也算是脱离了这脸朝黄土背朝天的苦日子,或许自己还能得到一大笔钱,他把这一些钱少分给乡亲们点儿,自己留个大头儿,到时候吃点什么那还能不是个香?
想到这里,他情不自禁地哼起了小曲儿,“大嫚大嫚一十八,上了花轿来到了我家,拜了天敬了地,见了爹再见娘,然后咱俩就入洞房……”
三婶抬头望了望见天渐渐地黑了下来,突然,她想起了她的老头子,他去救槐花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他是不是叫老刘他们也给扣了?那槐花是不是也被拉到了刑场上……
想到这里,她吓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不敢再往下想。
她又抬头看了看见天黑得越来越快了。她想假如老头子顺利地救了槐花,这时候也早该回到玉米地了,到了玉米地见不到自己和桂花,凭他那脾气还不急死?或许他能顺着脚印追来救自己和桂花?只要他一出现村长也要怕他三分,那自己和桂花就能得救了。可她转念一想,不对,现在的村长不是以前了,打日本鬼子那几年,他带着老婆孩子东躲西藏见了谁都低头哈腰的,从来也不和谁吵个架斗个嘴什么的,更不会和谁计较点什么。可抗战胜利了,他也不知是从哪个老鼠洞里爬了出来,在街面上高举着拳头喊起了“打倒日本帝国主义”和“拥护蒋总统”的口号,再加上在村子里爱管个闲事什么的,于是乎,他就顺理成章地干起了村长。假如说老头子这时候真的来救自己和桂花,那村长也会变了脸说他是个汉奸的爹,让人把他也给捉了,那可怎么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