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三叔在马车上想要进城到监狱里去救槐花必须得说话,自己下巴上有伤不方便,再者他为了办事利索就想起了“我是爹”的牌子就急忙回来取了。
三叔来到公路上朝左右两侧望了望见没有马车来了,他知道这一次是没有那么便宜的事可赚了,他只好把“我是爹”的牌子在胳膊窝里用力夹了夹,然后就朝着县城大步流星地走开了。
走着走着,他来到了一个三岔路口,一条是通往县城,一条是通往三里河的沙滩地。
他停住脚步朝着县城看了看,他知道这条路是通往县城的必经之路,他从小到大走了无数次,每次走在这条路上,他总觉得那么漫长,那么遥远。
他又朝着三里河沙滩地的方向张望着,他记起来了自己从小在这附近的土地里耕种劳作,每当夏天收工之后他都要和伙伴们一起在这条路上追逐着跑向三里河去游泳,去捉蟹去摸鱼去捉虾,然后再回家。而今天他对这条道路已经没有了记忆,好像是他平生第一次才知道这里有条通往三里河沙滩地的路似的,他感到是那么的陌生。
他犹豫起来了,是先到县城的监狱里去呢?还是先到沙滩地去呢?
他知道在这混乱的年月里县党部的人是天天捉汉奸捉坏人,只要捉了就在沙滩地上枪毙,说不定这会儿又不知道该轮到哪个冤死鬼了呢?
他又朝着三里河沙滩地的方向看了看,只见路的两侧全是玉米地,一片墨绿色且静悄悄的。偶尔有微风吹来有一人多高的玉米秸就有些摇头晃脑起来,还带着些“唰唰”地响,让人听了有些阴森森的感觉。
他们是不是也能把槐花当成桂花拉到沙滩地枪毙了呢?
想到这里,他觉得后背上“嗖”地一声冒出了冷汗,他吓了一跳,赶紧抬起脚朝着沙滩地跑去。
沙滩地一片静悄悄。
三叔来到了这儿朝四下里瞧了瞧,见一个人影也没有,他悬着的心这才放下了。
他抬头望了望见天空一片晴朗,在远处有几只小鸟儿在飞翔。
他想找个地方坐下来抽袋烟,可就在这时他听到不远处有“轰隆轰隆”的汽车声,他赶紧找了个大沙坑趴了下来。
不一会儿,一辆吉普车开了过来,停在了离他不远的地方。
驾驶员下了车跑到车的后面“哗啦哗啦”地打开了后挡板,紧接着一个蒙着头的犯人从车上滚了下来。
一个军人掏出手枪对着犯人的后脑勺举了起来。
三叔知道这吉普车是从监狱里开来的,只不过他对这犯人是不是槐花确定不下来?
眼见得军人就要开枪了,他顾不得多想,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他一个箭步窜到了那军人的面前,举起“我是爹”的牌子挡在了犯人的脑后和那军人手枪的中间。
那军人就是监狱里的副官。
吉普车刚到的时候,他没有立即下车,而是环视了一下四周,这里除了三里河清清的河水就是一马平川的沙滩地,偶尔还能看到人们取沙时挖过的沙坑,却没看到这里有人。现在一下子蹦出来个头上缠着白布的大活人着实把他吓了一跳。他想这人胆大包天竟敢不让他枪毙犯人?
他两眼死死地瞪着三叔,他把瞄着犯人的手枪慢慢地移开对准了三叔的脑门儿。
三叔也不甘示弱,他把两只大眼睛瞪圆了也狠狠地怒视着他,随后把“我是爹”的牌子慢慢地举到了副官的眼前,又用手朝着那牌子上面的字指了指。
副官用眼瞄了瞄,他好像没看见似的不予理睬。
驾驶员也被眼前的一幕吓呆了,他做梦也没想到这偌大的一个沙滩地怎么会冒出个白头大汉来?
他一会儿看看副官,一会儿又看看这蒙着满脸白布条子的人,突然,他想起来了,这人在监狱门口闹过,是监狱长亲自打电话落实准了的,此人是刘副县长的爹。
想到这里,他赶紧跑到副官的耳边对着他小声说:“这人是刘副县长的爹,你千万别对他开枪。”
三叔到监狱闹的时候,副官外出了没在家,现在听驾驶员这么一说好像有些不相信似的,心想,刘副县长怎么会有这么个白脸爹?
这时,三叔歪着头故意又把“我是爹”的牌子晃了两晃。
驾驶员又仔细地看了看三叔之后朝着副官点了点头说:“对,对,没错,没错,保准没错!”
副官听了好像浑身散了架似的赶紧把枪收回来,心想,这下可闯了大祸了,谁还敢拿枪对着县长的爹?
想到这里,他“啪”地一声来了个立正,给三叔打了一个敬礼,然后张嘴叫了一声:“爹。”
三叔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他把牌子扔在地上,快步跑到犯人跟前给她取下了头套一看正是槐花,他喜出望外,一把把槐花搂在了怀里。
槐花看见了三叔,眼泪像趵突泉水样的“哗哗”地喷了出来。
三叔抚摸着她的头,好像是说嫚儿嫚你受委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