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详的呼吸声荡漾在无边的夜色中,疲惫上涌,水墨也侧躺在柔软的草地上,沉沉睡去。
月色婉转,篝火点燃一夜静谧的喧嚣。
再醒来的时候,已是早上。
早早揉着惺忪的睡眼撑起身体,坐在地上,小小的脑袋残留着浓重的睡意,一前一后摇摆着。
篝火半夜就熄灭了,早早晃动的视线中,看到水墨站在远离海岸的草地上屈膝跪着,在他前面是一座宽大而简陋的坟墓,凌乱的草皮与土壤将某个人的生命埋葬。
“那,是谁的墓?”
早早想了想,轻声问道。水墨没有回答,他站起身,回到原来的位置盘腿坐下来,一言不发地盯着熄灭的篝火,早早缩了缩身子,不再追问。
空灵的鸟鸣倘徉在丛林间,浓稠的晨光铺满大地。
第二十四日,上午。
“咕咕”的声音在对面响起,水墨望去,早早微微红着脸,双手环抱着小腹。
“饿了吗?”
“……嗯。”
早早不好意思地把头埋起来,小声轻嘤道。水墨僵硬的脸庞挤出一丝淡淡的笑意,他掏出一个红色钱袋,从里面掏出一颗钻石,朝早早扔了过去。
“这是他的遗物,里面的钻石并不多,省着点用吧。”
早早没问“他”是谁,她双手没有接住扔来的钻石,在草地上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棱角分明的钻石流曳出氤氲的光晕,安静的躺在她手心上。
“这个……”早早迟疑地盯了钻石好一会儿,又看了看水墨。
“怎么了吗?”水墨些许讶异地问道,早早修长的指尖按着钻石,对着光线盯了会儿,小心地拿到嘴边,贝齿咬了一下,她的脸色刹那苍白无比,一口将钻石吐出,捂着嘴,差点呕吐出来。
“你难道之前完全没有进食过钻石?”
望着不断干呕着的早早,水墨不由得发问。
“进食……这种东西……好恶心的感觉。”
早早断断续续地说道,止住干呕的身体仍有些虚弱,她低下头,白皙的指尖拨开草丛,寻找着被她吐出去的钻石。
片刻后,早早捏着粘有几粒泥土与唾液丝的钻石,递还水墨。
“你之前到底是靠什么活到下来的?”
水墨没有接过,愣愣地抛出自己的疑问。早早犹豫了下,将钻石放在地上,抿着嘴,右手紧紧抓着左手臂。或许是碰到了伤口,早早“啊”得一声,右手反射性弹开。
“你的左手臂,怎么了?”
水墨有种厌恶的预感,他朝早早走去,早早摇摇头,轻咬着嘴唇,示意他不要靠近自己,但水墨无视了,他一步上前,猛地抓住早早的手腕,一把将衣袖掀起。
“嘁。”
目光扫过的瞬间,水墨就一声碎了出来。早早纤细的手臂上布满了细密的针孔,原本雪白的肌肤肿成一片,数不清的针眼在每一条血管上蔓延。
“那个混蛋,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疼……那里、疼。”
水墨因为愤怒下意识加重了力道,早早发出细碎的悲鸣,水墨才反应过来,松开了手,早早抱膝坐在地上,将衣袖拉下。
水墨靠她不远处坐下,清冷的晨风刮过,水墨****的上身抖了一下。
“给。”水墨转过头,早早将披着的学生服拿下,递给他,水墨接过衣服,利索地穿在身上。
“可以告诉我,他到底对你做了些什么吗?”
沉默良久,水墨缓缓问道。
“神猫他,对我……挺好的,只是他太聪明了,我根本弄不懂他。”
早早目光迷离,吞吞吐吐地叙说着。
“你从来没进食过钻石,你就没感到过饿吗?”
“饿的时候,神猫会给我注射药剂,把那种亮亮的石头碾碎,混上什么液体吸入针管里。”
早早说着,脸色扬起一抹病态的苍白,她摸了摸满目疮痍的左臂,继续说道:
“一开始……好难受,好痛,好恶心,想要吐出来,但他不让我这么做,他告诉我必须忍过去,每次注射后身体就像坏掉一样,有时候会觉得自己渐渐变得不像自己,我好害怕,但神猫告诉我没关系的,所以我拼命地忍过去了。”
早早的声音越来越小,虚弱的话语融化在空气中,水墨越听越感觉一股燃烧的情绪在体内淤积,他低沉地出声:“他这么折磨你,你就没想过离开吗?”
“神猫他……”早早咬着嘴唇,好不容易挤出声来:“他应该是为我好,只是我太笨了,无法理解他在想些什么。”
“况且,毕竟他救了我,没有他,我早就死了。”
早早噤声,把小脑袋埋入膝盖间,玻璃似的瞳孔茫然地注视着地面。水墨一拉帽檐,沉默半响,才徐徐念到:“他明明,只是把你当做小白鼠罢了。”
早早没有回应,水墨也没用继续说下去。
飒飒寒风扑入一树寂静,翠绿的叶子“哗啦啦”漫天卷起。
时间一点一滴流淌着,不知过了多久,水墨站起身,冲早早说道:
“该走了,不能总呆在这里。”
早早娇小的身躯瑟缩颤抖,没有回答。水墨感觉不对劲,靠近早早,拍了拍她的肩膀又说了声:
“该走了。”
早早方才抬起头,脸颊苍白如纸,通透的眸子看不见焦距。
“喂,你怎么了,没关系吗?”
水墨皱着眉头,连忙问道。早早摇摇头,又点点头,努力挤出虚弱的声音:“大概……没问题、每次长时间不接受注射都会这样……”
“唔!”早早发出断续的悲鸣,很冷似得抱紧身体,白得令人胆寒的脸颊兀得涌起一阵阵骇人的黑色,紧接着是耳朵,脖子,锁骨,身体,最后连衣服都开始蔓延出漆黑妖艳的色彩。
“不,不要,我,不要,我……”
晶莹的泪珠打碎在地上,早早的声音和动作突然停止了。
“喂,你这到底是……”
不及水墨说完,早早猛地咬向自己的手臂,牙齿深深陷入皮肉之中,仿佛要撕扯出筋骨,她的全身剧烈战栗着,抗拒着身体的改变。
“住手!”
水墨扑过去,劈手拽开咬着的手臂,顿时被撕下一块触目惊心的皮肉。泪水不断夺眶而出,但早早还是无法抑制地又要咬上去。
“别咬了!”
水墨一咬牙,拉开早早的手臂,将自己的手臂伸到她嘴前,早早一口狠狠咬了上去,刺骨的疼痛让水墨冒出阵阵冷汗,早早死死咬着,扑簌的泪水落在水墨手臂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喂!接下来怎办才好!喂!”
水墨忍着剧痛问道,但早早光是抗拒自身的异变就已竭尽全力,根本没法回答他。
“嘁!”水墨顺手抓出一颗钻石,他想起来早早说过,一段时间不注射就会导致这样的情况,而注射药剂的主要成分,他猜测就是钻石。
“唔……啊!”水墨用力将早早的脑袋拉开,手臂被扯下一大块血肉,水墨完全顾不着那里,朝早早嘴里塞着钻石:“给我吃下去!”
“呸”的一声,强行塞进嘴里的钻石被一口吐出,早早的眼眸弥漫着妖娆的漆黑,身体的抗拒减弱,她再度扑了上来,狠狠咬着水墨的手臂。
“啧!没办法了!”水墨又抓出颗钻石,扔进自己嘴里,几下咬碎,又一次把早早拉开,血肉连着皮肤一下子扯出,疼得他无法言语,水墨望着几乎被黑色侵蚀的早早,对准她黑白相间的嘴唇重重吻了下去。
“唔……唔!”
早早剧烈挣扎着,水墨死死抱着她的身体,在口中绞碎的钻石裹着唾液流淌入早早嘴中,她娇躯一震,身子软了下来。
有玉微凉,是为璎琅。
彼此的体温在交错的唇齿间扩散,妖娆的漆黑色一点点从早早身上褪去,直至完全消失,水墨依然一动不动的抱着她,征服着她的红唇。早早的脸颊染上一抹淡淡的绯红,她推了推水墨的胸膛,水墨肩膀一震,缓缓从她脸颊边移开,松开了抱着她的手臂。
早早虚弱地坐下,半躺在草地上,别着脸避开水墨的视线,银白的发卷坠落,遮住了红透的耳根。
“那个……”早早喃喃地琢磨着用词,最后嗫嚅地开口道:“谢谢。”
“没什么。”
水墨也别过头,远远的隔着篝火坐下,双手不时拍打着热起来的脸庞。
红日高悬,长长的影子堆在脚下,正午的日光泼洒大地,灼热的风拂过两人的脸颊,水墨抬起头,时间已经不早了,是时候出发了。
“走吧,不能一直待在这里,你身体还行吗?”水墨尽可能温柔的出声问道,早早点点头,站起来,身子还很虚弱,走路有些踉跄。
“我扶着你吧。”水墨走上去,把早早一只手搭在自己肩上,将她扶起,早早稍稍不好意思地别过脑袋,小声地说了句“谢谢。”水墨“嗯”回应道,抚着她慢慢离开海岸。
“如果……”
“什么?”
早早忽地出声,水墨细细聆听着。
“如果早一点遇到你,就好了。”
“你想表达什么意思?”
水墨转过头,目光对上早早玻璃似的眼眸,那透明清澈的瞳孔将一切痛苦,后悔与过去掩埋,水墨读不懂,也看不懂,眼神一时无法挪开。
仿佛静止的世界中,两人的视线紧紧相切。
“你们——在干什么呢?”
静止的世界被打破。
水墨的后背一瞬湿透,他猛地抬起头,声音传来的方向,神猫站在那儿,青筋暴露,脸颊阴沉得好像要滴出水。
“神猫……”
早早迷离地呼唤着男人的名字,不知所措地待在原地。
神猫没有理会早早,一步一步朝水墨逼近,血红的眼眸无星无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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