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男人浅浅地笑着,绅士地挽着手臂。漆黑的昝发潇洒地甩在背后,微弯的眉毛修得干净利落,下面是一双妖异的眼眸,血红色的瞳孔,深不见底。
“——————”
风早早一时失声,不知所措地四处张望着,发现对方是在和自己说话时,才有些畏惧地缩了缩脑袋,怯生生地回应道:
“风、风早早。那、那个,你是哪位?”
少女空灵曼妙的音色按摩着男人的耳膜,他感到一股澎湃而炙热的暖流在血管中冲击回转,苍老的面容涌上几分淡淡的红潮。
“美丽的小姐,你可以称呼我为神猫。”
男人神秘地笑了,他做作地弯下腰,做出一个复杂的绅士礼节,左眼单面镜片的挂链从脸颊垂落,银色的光芒在风早早眼前摇曳。
神猫直勾勾地盯着她,毫无顾忌,汹涌着欲望的视线在风早早姣好的身体上肆虐,风早早不舒服地蜷起身子,白嫩的双手慌张地拽着裙角,害怕地后退一步。
“你,为什么要后退呢?”
神猫跟着向前一步,舔了舔嘴唇,脸颊挤出僵硬可怖的笑容,风早早“呜”地发出细碎的悲鸣,娇躯缩成一团,玻璃似的眸子瑟瑟发抖。
“呵呵,你的模样真是太棒了。”
神猫扭曲出病态愉悦的表情,被白手套包裹住的手掌一点点抬起,朝风早早伸了过去。
第三日,晨,都市入口。
神猫的手掌停在空中。
“不好意思,你要干什么。”
他伸出去的手被粗暴地抓住,冷淡的男声从上方传来。
“哦?”
神猫狭长的眸子弯出危险的弧度,他咧开嘴笑了笑,甩了几下手挣脱开。声音的主人抿着嘴唇,年轻的眼瞳满是不快与敌意,他展开双手,横在风早早身前。
“无幽!”
风早早颤抖着身体扑倒无幽背后,僵硬的脸颊缓和下来,她探出小脑袋,害怕地窥探着神猫。
“什么啊,原来是这样,真是不凑巧。”
神猫努努嘴,眼角不易察觉地抽搐了一下,无幽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挑衅般开口问道:
“你是谁?你来找她干什么?”
“呵,干什么吗,看不就知道了?”
左眼的单面镜片反射出阴冷的光,神猫再度抬起手,在无幽警惕的目光中,白色的手套指尖交错一转,一枝嫣红的玫瑰花在他手中变出。
“……好美。”
早早捂着小嘴,不禁呼出声。那枝玫瑰鲜艳欲滴,散发着醉人的芬芳,布满荆棘的根茎绑着酒红色的蝴蝶结。早早眼光迷离,看入了神。
神猫勾起一抹满意的弧度,他在两人惊讶的视线中,单膝着地,娇艳的玫瑰轻轻举起,对向早早。
“你真的好美,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人。”
神猫的每一个动作都无比圆润优雅,他吐露出的每一个字都诉说着神圣的柔情。他低下头,亲吻那片花瓣,又抬起头,浅笑着注视着少女的双眸。
“你愿意嫁给我吗?风早早?”
无幽愣住了,少女也愣住了。
风声停止,世界一树纯白的寂静。
神猫依旧单膝着地,鲜艳的玫瑰在晨风间起舞,他等待着少女的答案。
他并没有等太久。
“开什么玩笑!”
最先做出反应的不是风早早,而是无幽,他怒气冲冲地挥手打掉神猫手中的玫瑰,年轻的面庞纠结在一起,他嘶吼的力气太大,带动后背一起一伏。
“啊……”
娇艳欲滴的玫瑰摔在地上,轻轻地撇成两截。神猫眼眸动了动,没有说话。
“你不是这座城市的人!滚回去吧!她根本不认识你!怎么可能答应你!”
无幽的咆哮在神猫耳畔回荡,他的视线越过无幽的肩膀,射入少女的玻璃似的眸子,等着她开口。
“……请回吧,谢谢你。”
少顷,风早早嗫嚅着做出答复。神猫苍老的身体一下子失去力量,少女想去搀扶他,被无幽制止了,神猫艰难地站起来,一言不发地转过身朝都市出口走去。
“快走吧!这里不欢迎你!”
无幽不爽地继续宠着神猫咆哮道。
“那就是说——只要这个不欢迎我的地方消失了,她就可以嫁给我了是吗?”
神猫幽幽地说道,他回过头,血红色的眸子平静地可怕。
“你到底再说什么,你这个疯子!”
“我会回来的,回来取回我的一切。”
神猫一耸肩,干脆的转身离开这座都市。
“对了。”
在他走出都市前的那一刻,他带着笑意对风早早说道:
“风早早这个名字不觉得叫起来太复杂了吗?换个叫法吧,对了,叫你这个好了。”
他想到什么似得点点头,轻声呼唤身后的少女:
“早早。”
海浪的声音“沙沙”地冲刷着水墨的耳朵。
他睁开了眼睛,惺忪的瞳孔中仍然满是困倦与疲惫。浑身上下每一处都隐隐作痛,神经微微麻痹着,骨骼脱臼般钝痛,下半身完全没了知觉,只残留下潮湿寒冷的刺痛。
“唔……”
水墨一点点痛苦地挪动身体,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他的腰部以下长时间浸泡在冰冷的海水中,水墨花了近半个小时才费力地从刺骨的海水中抽出身体,他翻了个身,大口喘着粗气。
黄昏的暮光恍若柔软的薄纱,弥漫在丛林间。摇曳得灌木丛扑簌出飒飒风声,冷湿的水汽混杂着植被新鲜的气息挑逗着水墨的鼻头。水墨躺在草地上,休息了不知道有多久,暮光的投影在他脸颊由明亮变得暗淡,最后只剩下薄薄一层清纱。
水墨慢慢地站起身,酸痛淤积,拉扯得肌肉一阵抽搐。
暮光笼罩下的海岸与丛林透着神秘而梦幻的气息,冷湿的空气中点缀着点点晶莹的光之粒子。水墨回望海浪冲刷的岸边,白色的浪花卷起,又缓缓退去。
他的视线凝固了。
翻滚的海水退潮而下,露出两道爬到在海岸的人影。水墨快步走了过去,目光触及人影的瞬间又停下脚步。老诺硕大的身躯瘫倒在冰冷的地面上,腹部和胸膛空荡荡的,他的头高高仰起,双目凸起,定定得看着前方,赤红的手掌抓着一个人的脚裸,保持着将她推上海岸的姿势。
早早纤细的脚裸被小心地抓着,丝质的衣衫完全湿透,紧紧贴在雪白的肌肤上,银白的长发沾满水渍,眼眸紧闭,脸颊苍白,娇小的身躯瑟缩地颤抖着。
水墨看了看早早,又转向老诺,他俯下身,触摸老诺的身体,冰冷僵硬的触感在掌心蔓延,水墨的动作静止了。他略一思考便明白,被卷入洪水中后,老诺用尽最后的力气将水墨和早早抓住,推上海岸,自己精疲力竭,死在了岸边。
老诺的脑袋维持着高高倔起的模样,大大的眼眸仍然奋力望向前方,那里有被他拯救的人存在。
潮起潮落,水墨无言地蹲坐了不知道多久,直到海水淹没了老诺大半个身体,浪花拍打在他脚上他才回过神,拉低帽檐,沉默地将老诺的尸体抬起,朝岸上开阔的草地走去。
“辛苦你了,老头子。”
水墨轻轻把老诺抬到草地上,伸手阖上他的眼睛。
“现在你可以好好休息了。”
朦胧的月光在老诺脸上变化着色彩,他像是睡着般安详地躺着,晚风阵阵,带走了他的声音。水墨回过头,海浪曼卷,早早依旧昏迷在岸上,娇小的身体缩成一团。
水墨抬起头,夜色隽永,黑月高悬。
“嗯……”
早早环抱着瑟瑟发抖得身体,迷迷糊糊从昏迷中醒来。刺骨的寒气在她体内肆虐,她打了个小小的喷嚏,揉着惺忪的睡眼扶起身来。
点点火光在她眼前摇曳,篝火散发出温暖的光线与热度。早早呆呆地依偎在篝火前,醒来时衣服就已经干了,她微微挪动了下身体,在更靠近火焰的地方抱着膝盖坐下,透明的眸子盯着篝火的火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醒了吗?”
早早肩膀一震,缩起脑袋向声音的主人投去视线。
水墨盘着腿坐在篝火的另一边,背对着早早,学生服的上衣脱下拧在手里,露出上身健壮的肌肉曲线。他只瞥了早早一眼,就继续埋头拧****的衣服。
早早抿着嘴,眼神晃动了一下,她朝身侧的浮游炮伸出手,摸到金属炮身的瞬间,水墨低沉地出声提醒道:“那样对彼此都没好处,住手吧。”
早早贝齿轻咬,犹豫片刻,还是一挥手指挥浮游炮想要发动攻击。
“而且,为了防止被你偷袭,姑且卸掉了你剩下的五个炮台。”
早早一愣神,雪白的指尖碰了碰浮游炮,炮身发出“叮铃桄榔”的声响四分五裂变成一堆废铁。早早茫然地注视着坏掉的浮游炮,娇躯一软跌坐在地上。
“总之,先等到白天再说吧,现在什么情况都不清楚,连我们在哪里都不知道。”
水墨尽可能让声音变得温柔,他甩了甩拧干的衣服,穿在身上,转过身面向早早。早早失神地抱着膝盖坐在草地上,害怕地将头埋在双膝间,银白的秀发散乱地垂在地上。
“我不会伤害你的。”
水墨只是说了一句,就没了声音,过了少顷,小小的呜咽声从对面传过来,水墨叹口气,喉头动了动,但最后不知道说什么好,话语咽了下去。
寂静的夜晚无声的流逝,早早的哭声渐渐变弱,她从膝盖里探出脑袋,揉了揉红肿的眼睛,冷风吹过,她不由得打了个冷战,紧接着又打了个喷嚏。
“哎。”
水墨摇摇头,又发出淡淡的叹息,他脱下刚刚烘干的上衣,走过去,披在早早身上,一步也不停地走了回来。早早按着红肿的双眸,看了看水墨,白皙的小手轻轻拉了拉水墨的上衣,将自己裹起来。
“……谢谢。”
细不可闻,夹杂着鼻音的话语从早早苍白的嘴唇中吐露。水墨背对着早早,“嗯”的回应了一声。
宽大的上衣披在早早身上,残留着水墨炙热的体温,温暖的感觉在早早体内扩散,她缩起身体躺倒在草地上,静静地阖上双眼,困意席卷,一天的疲惫涌上脑海,很快,她就带着均匀的呼吸声进入梦乡。
水墨瞅了眼早早毫无防备的睡脸,蜷成一团的身体是那么娇小,他无法想象这么一个人畜无害的女孩就是几乎将自己杀死的人。